一辆快要散架的汽车在黄沙地里慢悠悠地开着。
硺黎被颠醒时只感觉到后脑勺剧烈的疼痛。他的意识在“哐当哐当”的响声中渐渐回笼,而后听见那熟悉的嗓音。
“......你左右不分?”
“非也非也,只是这路太难开了。你让我往右,但这路偏让我往左,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大祭司的声音在颠簸中四处乱飞:“我倒不认为是路的问题。你这车哪儿来的?”
“说来话长......”
“报废车间?”
“你怎么知道?!”另一个人的声音咋咋呼呼,听得硺黎脑子疼,“总之就是这么个事儿,这玩意儿能代步就行,我对它没什么别的要求。”
“我相信你的运气。”大祭司的言语中带着疲惫,“希望我们能坐着它安全返回。”
“嘿,告诉你个事儿。”
“怎么了?”
硺黎微微睁开眼,看见前座驾驶位上,一个人把手伸出窗外,擦了擦模糊不清的后视镜。
“我怎么感觉有辆车在后面跟着我们?”司机嘟嘟囔囔着,“但我暂时只能看见一坨黑的,等那人凑近点......”
“等你看清的时候就已经追尾了。”
大祭司掏出个发光的玩意儿,在夜色中频率不定地闪了闪。后面跟着的车也懒洋洋地按了按喇叭,在野外暴露环境中进行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交互。
“随便找个避风的地方停车吧,对方没有恶意。”
“你认识?”
“是你焕哥,拿人来了,我们得给他点面子。”
司机赞同道:“那是,打工人都是身不由己的。”
大祭司无意间往后座一瞥,与已经彻底清醒的硺黎对视。
硺黎只看见这位“大祭司”冲他露出一个并不友善的笑容。这笑容冷得渗人,让他想起曾在书中见过的极度冷静的精神病患者。他不禁往后缩了缩。
无论如何,他认识的大祭司绝对不会露出这种神情。他承认他的大祭司大人是有点疯魔,但至少这种疯魔从不冲着他来。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硺黎不知道这两人要把自己带到什么地方。过了许久,哐当声终于停下,前座的两人低声交谈几句就下了车,留他一个人待在车上。
这或许是个反抗的好机会。但他身为手无寸铁的研究人员,近身搏斗和紧急逃生技巧几乎可以说是没有。他只能动动酸疼的手臂,想象自己能如同书中那样,扭扭手腕就解开束缚。
他或许也可以通过摩擦的方式将绳子割断,但那种姿态并不雅观。他不能确定两人何时会回来,但他相信,只要他表现出一丝一毫的逃生欲望,两位并无同理心的绑架者就能让自己手腕上的绳子多绕几圈。
刺眼的车光一晃而过。有新的人来了,随即便是重重一声关门的声响。
“我也不想跟过来的。”又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带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但如各位所见,我必须阻止你们残害我的同僚。”
“大祭司”的声音很冷静,像是早已预料到这种情况的发生:“放心,我并没有残害他的意思。恰恰相反,我得把他完完整整地归还给你们的大祭司......他在接下来的剧情中,拿了重要的戏份。”
“那你这是在......?”
“私人恩怨,泄愤,不行吗?”
“我其实想问很久,他怎么你了?”
“大祭司”淡淡地说:“如果我说,他未来会成为一个众人唾弃的反派,你会信吗?”
“未来事交给未来定夺,我一直是这么对你说的。”
“唔,所以我说,这算是私人恩怨。南将军,你不会连我的这点小愿望都要阻止吧?那我可就要考虑换个交易人选了。”
南焕一本正经地说:“你还能找谁?现在这皇城谁不认识你的脸?不,不对,重点不是这个......咳咳,现在我要秉公执法。放下手中的武器,来自未来的凌默先生,你被逮捕了。”
一阵令人尴尬的沉默。
“噗嗤......”未来的凌默笑了,“那你现在来逮捕我吧。或者,我们换一套流程?”
“什么?”
一次沉闷的响动。硺黎的视野突然变亮,而后,一个沉重的躯体被迫压在了他的身上。
硺黎:“......”
什么未来,什么反派,他听不懂。他只知道南焕有点太重了。他努力侧过身,终于把随意堆叠在他身上的人弄到了一边的地上。
外面隐隐传来了“大祭司”和那个司机的交谈声。
“你把这辆车开回去吧,我争取把你的车完整带回。”
“带不回也没事儿,不值几个钱。”那个蓝眼睛的司机大大咧咧地说,“这种车我还囤了好几辆,声哥你安全回来就好。”
“那太谢谢你了。你回去的时候也注意安全,别迷路了。”
驾驶座的车门打开又关上,那个未来的凌默坐上了车,启动发动机。颠簸又开始了。
“你刚刚也都听到了,硺黎先生。基于对‘凌默’这个名字的尊重,你可以暂且叫我‘凌焓声’,以示区分。”
硺黎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只能礼节性地“嗯”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