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会场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惊恐地看着从门口缓缓走来的人。
那人一步步前行,似乎完全不在意自己的身体状况。他的颈骨微微扭曲,仿佛是被人掰断又强行接上,每走一步都有断裂的风险。他的裤脚沾染些许人体组织碎片,浑身的衣服都被血液染红,不知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远远望去,他的脚底生出一朵朵艳丽的花,但那不过是一个个血色的脚印。
他哼着不成调的曲子,轻快地朝着凌渊走去。贴身保镖试图阻拦,却被那人的眼神钉在原地。
“庭主好啊。”凌焓声用带着笑意的声音喊道。他的语气黏糊不清,听起来就像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撒娇,“非常抱歉,路上耽误了一些事,我来迟了,应该还没有宣布最终结果吧?”
凌渊冷静地看着S0711摇摇晃晃地走过来,朝一旁不动声色地打了个手势,立刻有人欺身而上,试图夺取对方手上的剑。
“S0711。”凌渊正色道,“你应该清楚,会场内不能携带危险物品。我帮你收走,你需要休息。”
观众席看戏的南焕下意识地捂住眼睛。雷光一闪,前来收缴武器的士兵都倒在了地上,翻着白眼抽搐着。
“休息?赐予我永久的深眠吗?”
凌焓声举起手中的武器,剑尖方向直指凌渊,不,是凌渊背后的另一个人。
“庭主,我先暂且不论此事你是否参与其中。冤有头债有主,麻烦你亲自把凶手请出来吧。”
“凶手?S0711,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藏在凌渊背后的另一位实验体开口,声音中带着恐慌,但依旧坚定:“我想在座的人都可以见证,如今站在这里的,究竟谁才是凶手。这些无辜的士兵,还有所有被你挑动的人......”
“嗯,你说的对,我就是凶手。”凌焓声打断了他假惺惺的自白,目光转向凌渊,“您不让路吗?”
S0719惊恐地喊道:“庭主!”
很不幸,凌渊并没有在意他的死活。他在发现这位杀手的目标并不是自己时便主动侧身,优雅地伸了伸手,仿佛在邀请凌焓声向自己的对手挥剑。
“庭主!”S0719匆忙躲闪着,与此同时,所有人也在躲避着他,“不可以,这不符合规则!”
“我的剑就是规则。”
凌焓声懒得听他辩驳。在那一刻,他的心中再也没有想过什么手足情谊,也不再去想这一剑下去对他来说会有怎样的后果。
他本能地上前一步,如同开启一场真正的决斗,闪身,突进,越过障碍,而后挥剑。当剑尖刺穿人类脆弱的胸膛时,他的心中突然生出一丝怜悯,而后便将剑直直地抽出来,平静地注视着这具与自己极其相似身体坠地。
周围好像有尖叫声,但他没有在意。他只是看着这一动不动的身体,用剑尖把人翻转了一下,戳了戳。
看样子是死透了。
脑海里突然变得空无一片。他知道自己赢了,虽然赢得很荒谬,很突然,但结果如此,这就是对的。
他慢慢转过身,没有看其他人的眼神,从座位间飘过。他有点累,脑袋上的神经却一跳一跳地疼着,促使他继续僵硬地前行。但他走到一半却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这里好像没有属于他的位置。
于是他停下脚步,抬起头,看见门外逆光站着一个身影。那个身影郑重地朝他走来,他刚想开口,却看见那人收起武器,单膝跪在自己的面前。
“恭喜祭司大人得偿所愿。”
宫溯宁牵起他血淋淋的手,恭敬而克制地亲吻着他的指尖。
“我代表极昼军全体——恭迎大祭司即位。请大祭司为极昼军降下神谕。”
“我......”
凌焓声愣住了。他低头看着宫溯宁头顶的涡旋和微微收拢的耳羽,思索这是什么他不曾知晓的环节。但身前的人只是跪着,跟他没有任何眼神交流,只是轻轻摩挲着他的手,灼热的呼吸打在指尖,痒痒的。
他突然明白什么,伸出另一只手按在宫溯宁的头顶,感受着手心下柔软的毛发。
“非常荣幸能为各位传递神谕。”他的声音没有很大,却在会场内异常清晰地回响,“神......愿极昼军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手上的灼热感变强,他知道是宫溯宁在笑。他有些恼,想要抽回手,却被宫溯宁抓住不放。
“感谢神明,感谢大祭司。”
手上的力道终于消失,此时此刻,凌焓声终于知晓了极昼军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