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到不正常。”
“绝大部分的高功能人群,都是在某种应激状态下受到肾上腺素的爆发刺激,瞬间觉醒超能力的。”
“……或至少,会出现轻微的能量波动反应。”
“他没有。”
“他没有超能力。”
“他不会飞。”
二人异口同声:“那,那些视频是怎么回事???”
温准咬牙,犬齿深深扎进绵软的过滤嘴:“复位,高倍放大。看那硬币是个什么东西。”
短暂的“机械故障”很快修复,电梯内灯光亮起,重新启速,平稳上行。林昭没事人似的,任由那硬币躺在冷冰冰的地上,没给它一个眼神。
“月球旅行纪念币。”监控视窗上画面倍放,变焦调整,定格在月宫、嫦娥和玉兔的浪漫图样,“没有面额……这个是背面。”
另一个控制员偏过脑袋:“月币啊!这个我家也有!月球博物馆的纪念品……没想到林工这么有情怀,还带着它在身边。”
“正面什么样子?”温准多问了一句。
“听说是五十块!”一个控制员说。
“什么鬼,是降落在月球表面的太空人好吧!”另一个控制员受不了地纠正他。
温准:“闭嘴。”
没一句有用的。
几人身后,另一块监控屏上,顾昐已在检测员的陪同下走出了封闭室。
作为未成年人受试的奖励,他额外获得一小袋黑芝麻桃酥,用于抚平他波澜起伏的情绪。
上行电梯平稳减速,预备在地面层停靠。林昭弯身,拾起纪念币收好。
电梯停稳,门开,缓缓分出一条宽缝。一只戴着半截皮革手套、指骨分明有力的大手突然探出,拽着林昭,将他一把拖了出去!
温决!
温准瞳孔微缩。
别说这还拍到了一只手。
他化成灰温准都能认得出来。
烧尽到尾的纸烟碾碎在玻璃缸里,温准心平气和嘱咐完后续的工作:“你们忙。我上去看看。”
垃圾间的门砰地一声扯开,陈腐空气混着飞灰扑面涌出,林昭下意识捂住口鼻,呛了声。
“你娇气个啥?”温决压下咳喘的冲动,挟着林昭滚进清洁阿姨专门拿来储放纸板和空瓶的小隔间,反手将门一摔,“忍着吧,这楼里就这儿没监控——”
“老变态。”他习惯性骂了句温准。
“你是什么人?”垃圾间里是没有监控了,却有股难以言喻的酸馊味儿,林昭不得不拿手捂着,不由得也有些烦躁起来,“我们日理万机的温科长总算是想到复制一个自己,来帮他接打永远听不完的电话了?”
温决:“!!!”
好家伙,哪壶不开提哪壶,上来就狠踩痛点,给他怒气条干到爆炸发白了。
“抱歉,我随便说的……我向你道歉。”林昭并不是很想挨揍,但他这会儿也没什么好情绪,“你是温科的弟弟对吧?查案有需要我能理解,但未经公民本人同意采用偷拍偷录等手段获取证据是违法的,强制限制公民人身自由也是违法的。你们俩……就不能合法点?”
“闻你合法吗?”温决很不客气。他俯身,就着林昭颈侧不要命地抽了抽鼻子。
这隔间里味儿有多难捱,刺激到温决身上就有普通人百倍不止的强度。林昭在这只是绞着眉皱着脸,温决一口下去,却是连嗅觉器官带心脏都一挣一挣地抽缩起来了。
幸而,污浊泥雨般的混沌之中,几缕轻盈的柠檬香根草香气飘进了他的鼻息。
“……怎么。你没有超能力?”温决拧着眉,语气纠结。
灼热气息森然掠过覆着颈动脉的冷白薄皮,林昭不由得寒颤连连。他尽可能往后靠,直挺挺地贴住墙,整条脊背都僵住了。
没遇到过这样没分寸的,林昭的耐心也到尽头了:“我非得有吗?”
“那你他妈怎么飞的!”一星无名火起,温决撤出两步,劈手揪住林昭衣领,暴躁无比地将他往墙上一顶,“早上你和谁在一起?一只猫?一个远超风险级的危险能力者?两者皆有,还是咱们的哺乳类终于突破到风险级以上了!!?”
林昭突然冷静下来了。他被温决抵着,却用一种看绝症病人的悲悯眼神检视过他:“你的能力?超级感官?”
结着血痂的眼球骨碌一滚,侧证了林昭的猜想。
有一部分知觉系的超能力者,他们的生活是非常痛苦的。无法关闭的超敏感官既是福祉,亦是凌迟的折磨。比如705所的谭之,他的超能力“完全记忆”,就非常类似临床医学中的“超忆症”。他们会将生命中所有鸡毛蒜皮点大的琐事全都牢牢刻印在脑海中,无论痛苦、喜悦、哀愁、悲伤,何时取出来都新鲜刻骨无比。
听力超敏的能力者,在安静的夜晚能听到十层楼以上一根针的掉落;触觉超敏的能力者,接触到绝大部分织物的感受,都有如铁砂纸用力刮擦过皮肤。
睡眠障碍,饮食障碍,过敏反应,突发窒息……有如虱子一般藏在暗处,随时预备着趁隙而入。药物干预是维系正常生活的普遍手段,经历过这些没疯没残,只是情绪不稳定脾气暴躁点,林昭以为这已经算很好了。
“行吧。”林昭叹口气,伸长手臂去够门把手,“我能待在这个房间,你不可以的。”
飞尘、虫螨、污物粒子。随随便便哪一件,都会对温决造成数倍于常人的尖锐轰击。
“你娇气。”他反戈一击。
白光洞开,新风系统筛滤过的洁净空气扑涌进来,倏然吹开不可见的秽物与腐朽酸靡的陈年空气。
温决的强撑也差不多到头了。他咳了两声,像要把肺呛出来,惊天动地。
“他妈的谁在抽烟啊——!”他吼,“臭死了!!!”
“少嗑点药,挤掉你脑子里的水。”温准立在电梯口,唇角叼着根新点燃的红塔山,目光一扫,掠过林昭,钉住温决,“超管局的人,轮不到你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