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愣神,条件反射地去接手机,怕落进水里。
几次手忙脚乱地打手机上没接住,人还朝桥外倾斜。
一只大掌伸过来,稳稳托住她,又反应迅速地接住了差点儿落水的手机。
费铭小声提醒:“注意安全。”
林时月站稳后道谢,费铭松开她继续朝家庭餐厅的方向走,费诺过来问她有没有事,一旁撞人小孩儿的家长早带人走了。
林时月点点头,总感觉不是错觉。
刚才费铭那句话,就是把自己当她哥哥训了。
这小孩儿。
在外面疯玩一天,回家费铭直奔卧室,打开台灯戴上眼镜开始学习。
林时月做了宵夜来敲他房门。
费铭没关紧,推开门进去,小孩儿趴在台灯下睡得很沉。
她将餐碟轻轻搁在书桌上,悄悄退了出门,关门的声音很轻。
人常说努力不敌天赋,更可怕的,是有天赋的人比你还要努力。
费铭两样都有,成为京南高中这届最让人记恨的存在理所当然。
林时月陪他去拿录取通知那天,就和高考那天一样热。
高悬的太阳把底下的“明月”照得发汗。
费铭去小卖部买了根冰,拉着棍子扯成两半。没分好,一块上面黏了个大的,他自然地将那块大的给了一旁的林时月。
“擦擦汗。”他咬着木棍,又给她递了张纸。
林时月出门很少带纸,除非身边有林时曜或费茹跟着。
擦着汗,咬着冰,两人往回走,难得的空闲。
费铭是这届的理科状元,家里接到不少采访记者的电话,他们趁拿录取通知这天躲空闲。
林时月咬碎薄荷冰问他:“有没有什么想要的?”考这么好,总该送点什么。
费铭被冰冻疼脑袋,眯了眯眼:“你怎么总问我想要什么?又不是为你们考的大学。”
他不大不小,没进社会,说不出好听话。
但林时月知道他领了她的心意:“算个礼物吧,不是奖励。”
费铭说没想好,林时月答不急。
两人一前一后坐了电梯上楼,打开家门,气氛略显沉闷。
“都怎么了?”林时月走进。
费铭把录取通知书放在桌上,像是在压住什么不该发生的。
林时月走到林时曜身边,弟弟像犯了错,一言不发地低头站在林娜旁边。
费茹不在,不知道是不是在电竞房里。
费诺松开咬住的唇,要做那个开口的人,林娜却先说了:“我要去法国两年多。”
费铭垂下眼,漫不经心的样子,不细问为何一个决赛要在法国待两年,手指摩挲过录取通知书的邮件壳:“是嘛……妈妈你放心,我们在国内会照顾好自己的。”
一句妈妈让林娜于心不忍。
“不是这样。”
长痛不如短痛。
“我……和你爸爸打算分开一段时间。”
林时月顿了顿,看向紧闭的房门,费茹始终不愿出来。
中年人的感情,怎么说呢?开展奔着婚姻去,像坐火箭一样快,分开奔着自我去,像爆炸的炮仗又快又响。
头疼。
费铭干涩的嘴里像是又含了块冰,神经紧绷刺激。
“……婚前协议。”
“不用担心,我们没有领证。”
神色自如地,往家里扔了颗惊雷。
完全不像林娜的作风。
林时曜升高三这年,林娜带着两个孩子,搬出了费诺的家。
大概因为没有血缘关系。
林家的人又带来过太多不一样的体验。
这次的分开,没有争吵和误会,一切都很平和。
两家人又一起吃了一顿饭。
最后一顿,在老地方,那家蟹肉煲的螃蟹又大又肥,每个人都往费铭碗里夹菜。
祝愿他的未来,勇往直前,光明灿烂。
饭后在曾和费诺交流过的地方,林时月和费铭一起蹲在墙角。
她问:“现在你要开始恨我们了吗?”
年轻人总在恨天恨地。
费铭反问:“不恨的话,你们会忘记吗?”
林时月:“不会忘记的。”
费铭轻嗤:“骗人。”
他就不该相信他爸能稳定下来。
渣和不稳定是两码事,费诺这个人就没能力留下一个人。
包厢里林娜坐在费诺身旁,如往常一般把脑袋靠在费诺的肩上。
费诺用侧脸蹭了蹭她的黑发,眼底的泪欲坠不坠。
他是成年人了。
只会思考问题的本质。
分开这事是林娜的错吗?这个社会对女人太严苛了。
拥有事业说你事业不知道怎么起来的,太要强,不顾家;没有事业说你给家里做了什么,相夫教子都是本分。
费诺不会对林娜心生怨怼。
就像宁素离开后,他逐渐释然那般,他很快安抚了自己。
庆幸自己还有点儿用处,能帮助走进过他生活的人们,意识到她们真正的追求。
同样的,他也在难过。
他永远无法成为一个好丈夫。
总是成为她们起飞的脚链,奔跑的绊脚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