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在外面看着,严响突然指着沈行策问道:“西北那个挖墙脚的又来了?”
周灿茫然地说:“没啊。”
“那他今天怎么跟吃了炸药似的?”
周灿:“……可能是被联合总署给气的吧,我也不清楚。”
他看见胡涛诧异的表情,试图为自己的领导找回点形象:“其实我们沈局平时很随和的,上次这么口不择言还是在彭队长来拉拢002的时候……!”
他说到“002”,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马上噤声,一抬头对上严响警告的眼神。
胡涛已经听见了,他漫不经心地问:“‘002’?你们的代号啊?谁想的这个名字,怪潮的。”
气氛沉默了几秒钟,严响率先说:“又土又洋气是吧?也不知道谁起的。”
“唔,是啊,这个002是谁?面子大到能让你们沈局动肝火?”
002是谁?
我怎么知道!严响在心里把周灿这张漏风的嘴撕烂了,绞尽脑汁地想办法搪塞他,面上还得装得很轻松:“其实……”
就在这时,审讯室门口突然推门走进来个人,严响如蒙大赦,连忙站起来问候道:“黄局。”
沈行策站起来,用纸杯给赵家康盛了杯水:“我看你还是不知道自己的处境。”
赵家康像条死鱼一样一动不动。
“出租银河面说小了就是拿自己的东西做点小生意,说大了就是给不法分子提供犯罪场所,更严重点提供作案工具?反正整个银河面都是你创造出来的,你要干什么都是易如反掌。低风险高回报,任谁看都是一本万利的好事。”沈行策把纸杯放到他面前,“但是这些都不要紧。”
沈行策问道:“他们一次给你多少?五十个?八十个?”
赵家康只是冷笑。
“我猜刘大强最开始是这样和你说的‘我这里有一桩生意,买家很大方,你只需要在人机交互系统上插入一个同频器,按他们说的更新你的银河面,事成之后你拿大头’。”沈行策说,“干了几次你就心痒痒了,哪怕知道这事儿犯法,也要冒着被吊销执照的风险赌一把,反正你拿了那么多,就算最后被查封也能赚回本。”
“直到刘大强入狱,你失去了与买家的联系。”
沈行策:“你不好奇为什么他突然消失吗?”
赵家康:“我和他就是小学同学,到我这个岁数,小学同学有的孩子都满地爬了,谁能注意一个扒手在干什么勾当?”
还嘴硬。
沈行策说:“他死了。”
赵家康瞳孔一缩。
他手一抖,差点打翻盛满水的杯子:“谁……谁死了?”
“你那个‘根本不熟’的小学同学啊。”沈行策挑了下眉,莫名其妙地说,“公安的人都告诉我了,押送监狱的途中被狙击手打穿了太阳穴,当场就没了。”
“……”
沈行策朝门外喊道:“来人,给他松手铐。”
监察科的人闻言,进来给他解开手铐,赵家康刚站起来,腿一软又坐回去了,他连滚带爬滚到沈行策脚底下:“不对、不对!他不是进局子避风头吗?怎么就没了?”
沈行策笑而不语,侧身让道:“我们没有您买卖银河面的实质性证据,拘留时间已经过了二十四小时,理应让您离开。”
“可是你刚刚不是说同频器……”
“同频器是姜姝陷害你的手段。”沈行策说,“你只是个无辜的受害者,只要你一口咬定你什么都不知道,我们无法定你的罪不是吗?”
赵家康一抬头,发现门外的胡涛严响乃至周灿和刚进来的黄义廉,全都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好像要目送他的死亡,身后的监察员把手铐收了起来。
“不……”赵家康瞪大眼睛,喘着粗气摇头,“你们、你们这是杀人……刘大强被杀了,你明知道我出去也会……也会……”
“我说过了,你还是不明白自己的处境。”沈行策淡淡地垂下眼睛,给他加了一剂猛药,“‘反舌鸟’不只你一个下线,它不是一个简单的爬虫软件,它在境外是一个研究所的代名词,没人知道它具体研究些什么东西。赵老板,你跟他们合作了这么久,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
“沈行策!沈局!你、你救救我!”赵家康伸手去抓他的裤腿,“我说!我什么都说!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只要你保证我的安全!”
沈行策事不关己地躲开:“我有什么义务……”
“行策。”
一旁坐着的黄义廉突然叫他的名字,沈行策这才跟他打了招呼:“廉哥。”
正如严响所称呼的,黄义廉是东部修正局的副局,普通人,四十九岁,辈分上跟老局长是同辈,谁见了都要给足面子。
这个“副局”硬性规定必须是普通人,是联合总署权力制衡的产物,是普通人在异能者手下的权力监督的化身。
黄义廉站起来,示意沈行策跟自己出来。
赵家康绝望地目送二人离去,眼看就要原地变成一滩肥肉堆,被周灿一把拽住:“赵老板,既然大家都把话说开了,那你这边请?”
赵家康喜出望外地站起来:“好好好,小周你要不把那手铐再给我拷上吧,之前是我思想觉悟不够高,这次我一定积极配合!”
胡涛看他乐颠颠的样子,转头对严响说:“沈局搞审讯有一套哈,你们局真是人才辈出,改天给我介绍一下那个‘特工007’……等等我去接个电话。”
黄义廉的年纪将过半百,他是杨乔宇想象中那种“抱着保温杯泡枸杞花旗参”的典型领导,大腹便便,说话慢悠悠的,威严又不失和蔼,再顽劣的人也会忍不住把他的话听进去。
“这个‘反舌鸟’和钟老局长有关对吧?”黄义廉叹了口气,说,“行策,正常人遇到这种事,难免心急,我理解你,但这不是老局长扶你到这个位置的初衷。”
沈行策:“放心,方才不过吓吓他而已,我知道分寸。”
“你知道就好,钟老哥一生心血都在这个修正局上面,他若是泉下有知,一定更希望你把工作做好,而不是把精力花费在这些无谓的事情上。我看赵家康也交代了,不如你就把这事儿交给我……”
“沈局长!”
胡涛突然火急火燎地举着手机冲过来。
黄义廉问道:“怎么了?”
胡涛面色凝重:“刘大强真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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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安区这落后的片区没有地铁,林琅坐上公交车,缩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刷手机,公交车里的制冷系统年久失修,她扒开生锈的窗户,透进来一点清凉的风。
旁边有人问道:“不好意思,我有点晕车,能把窗边的座位让给我吗?”
林琅站起来给人让座,车上已经没有多余的位置了,反正她只剩两站,索性找了根杆子靠着等下车。
她一直都是这种没什么脾气的样子,像个任人搓圆捏扁的老好人,出门在外最常往阴影的地方走,不爱跟人扎堆,人群密度大于每平方一个半人她就浑身难受。她不穿色彩鲜艳的衣服,素颜,要是一言不发,随时都能扮演一个缩进墙根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