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脊背挺直,利落的黑发垂落,微微遮住眉眼,眸色冷清。
黎初装作云淡风轻,和陈宵打了一个招呼,
“陈宵,早上好。”
陈宵不知道为何,平时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黎初突然和他打了个招呼,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嘴唇微张,应了一句。
“早...早上好。”
黎初被这句反应逗得没了情绪,她眼睛眨巴眨巴,平复语调,将口袋里的牛奶递给他,不管怎样,先设法接近男主:
“你喝牛奶吗?”。
陈宵愣愣接过,应了一句好,他不知道,为什么黎初突然找他搭了句话,但是,他似乎很高兴。
*
再次见到陈宵,黎初已经有些恍惚。
记忆中,她和陈宵的第一次相遇,应该是在高一开学典礼上。
当时她和另一个男生一起作为新生代表,上台发言。
那个男生,好像叫赵霁,印象中,赵霁和陈宵似乎是朋友。
赵霁在发言候场时,陈宵刚好在旁边帮忙准备着话筒。
她在台上娓娓道来,结束下台时,与赵霁身旁的陈宵错身而过,仅此而已。
她努力回想,记忆像是蒙了雾上了锁一般。
也许是世界意识的影响,她只是一个高中出场的女配,所以和陈宵有关的记忆就无足轻重。
课堂上。
陈宵有些心绪不宁,他莫名在意,黎初为什么突然找他搭话?
他支着头,修长的手指,夹着手中的笔越转越快,有些意乱心烦。
前方,黎初纤瘦的身子挺得笔直,似乎在认真地听课。不自觉间,陈宵看着黎初的背影,就这么出了神。
黎初隐隐感觉到,斜后方似乎有一道灼热的视线,盯着自己,她转过身子,往后看去。
不远处的陈宵在漫不经心地翻着面前的书本...
讲台上,数学老师滔滔不绝地讲着函数大题,但高二的知识对于能够考上京大临床专业的黎初而言,显然不是问题,她大概花了几分钟,就全部梳理好了本节课程的重点。
剩下的时间,她一直在思索着…
书中写了陈宵17岁时父母出车祸当场死亡,却没有写具体的时间,一个家庭的苦难,似乎就仅仅是小说中的一个背景语,就这么轻描淡写地略过了。
黎初却不能把它当做一个故事的设定。对她而言,这个设定是陈宵不幸的开始。
她要如何去改变小说的设定呢?直接和陈宵讲吗?他会不会以为她疯了?
想到这,黎初的手卷着书角,而后展开,如此反复。
陈宵坐在后面,有些欲盖弥彰地用手遮住视线,望向黎初。
她一整节课都在撑着额头,有些无精打采,是在烦心吗?陈宵如是想着。
一天的课程结束,黎初在教室做了会儿数学题,虽然解题步骤一个接一个地写着,但她仍然在分神梳理着书中情节。
这是她的习惯,在思考的时候,手上必须做些什么才行。
想了半天,黎初仍然没有想出什么好的解决方法,她决定先接近陈宵,作为男主,应该会有什么关键信息。
*
渝城一中虽注重升学率,但除了文化班以外,课后也为特长生们专门设立了美术班、体育班、音乐班等特长集训班。下午的文化课结束之后,特长生们会到集训教室集中上课。
黎初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离放学时间已经过了大概一个小时。手中的数学题早已经写完,她竟然出神了这么长时间吗?
集训时间应该已经结束,黎初下楼,穿过连廊,来到了一楼的集训教室。
已是冬天,才刚过五点半,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走廊的声控灯似乎不太灵敏,黎初跺了跺脚,见灯还没亮,就顺着教室内透出的光走了下去。
时间有些久远,她已经忘记美术集训教室在哪一间,她顺着窗子一一看过去。
集训室内。
陈宵今天有了和以往不同的灵感,抬起笔不停地在素描纸上起、点、勾、晕。画纸上,人物的基本框架和五官已经勾勒晕染完成。
只是到了最后的眼神这里,陈宵却停下了,不知该如何下笔,似乎轻一点重一点都会影响到整幅画。
他想得入神,手中的铅笔无意间滑落,摔掉在了地上,陈宵捡起时,笔尖已经断掉。
正好灵感中断,他索性拿起了笔筒,把里面所有的铅笔倒了出来,用小刀一根一根削了起来。
别人或许会觉得有些枯燥,陈宵却很享受将铅笔逐个削好的过程,他的很多灵感都来源于削铅笔时的灵光一现。
距离集训课结束已经有些久了,教室里的同学都陆陆续续离开了,只余陈宵一人坐在窗边。
中控空调已经断掉,教室外的寒气顺着窗缝渗了进来,过了这么久,陈宵这才感觉到手冷得有一些发抖。
或许是手指有些僵住,一个分神,小刀重重地划到了虎口处,霎时间鲜血涌出。
陈宵忍不住嘶了一声,伤口划得有些深,他转身,正欲从画架包里拿出纸巾止一下血,刚好看见了推门进来的黎初。
“是来找我吗”,陈宵站起来,不动声色地挡住画纸。
黎初透过泛着白雾的窗户,望向教室时,正巧目睹陈宵用小刀划手的一幕。
她心下一时有些慌,连门也忘记敲。
“陈宵这个时候怎么就有自毁行为了,”她心下想着,从包里拿出湿巾,递给陈宵,示意他包一下伤口,
却又忍不住说道:“你的手很珍贵,不管怎样,不要轻易地伤害自己。”
陈宵愣愣地接过湿巾,将手上的伤口随意一包,半晌,他才反应过来黎初话里的意思,
解释道:“我...刚刚在削铅笔,不小心划到了”。
黎初听后,一时有些尴尬,她应该是脑子还不清醒,怎么就想到这层上去了。
她慢慢应了一句“哦”,手却尴尬得不知道该往哪放。
不知为何,她平日的冷静在遇到陈宵的时候总能消失得一干二净。
瞥见陈宵随意地裹住伤口,她忍不住职业病犯了,
“手给我”,黎初说道。
陈宵听话地伸出了手,黎初微微俯下身,一手托着陈宵的手,一手用湿巾轻轻按住伤口。
待血止住,又从书包里掏出消毒湿巾,清理着伤口周围的铅屑,最后用创可贴将伤口包好,一整套行云流水的过程下来,又接着说道:
“回去要用碘伏给伤口消毒,尽量二十四小时内不要沾水。”
陈宵没有注意黎初说了什么,他只感觉到被拉过去的指尖有些微微发烫。
“她怎么这样在意我,只是一个很小的伤口罢了,早上也主动递给我牛奶,是因为注意到我没吃早饭吗?”
“黎初一直注意着我吗?是不是......?可她万一只是单纯爱帮助别人呢?”
他有些慌乱地想着,盯着黎初的脑袋,黎初发丝偏细软,灯光下显得更为柔顺,发间的香气也随之而来,丝丝缕缕,陈宵有些不自在地别过了脸。
心里虽在反复回忆两人的相处细节,从早上打招呼时黎初的微笑,到现在她轻轻拿着自己的手,每个动作都被无限放大,却又在内心警告自己“别自作多情。”
所幸黎初的电话铃声这时候响起,她接过,电话那头,是司机张叔的声音,“一一,你作业做完了吗?我看天都黑了,你还没有出来”,
黎初这才想起来,这时候张叔还没有辞职离开,她爸妈依然让张叔每天定时来接她。
这么久没出去,也没打电话,估计张叔有些担心了,她挂掉电话。
陈宵试着转移话题,问道,“一一?小名吗”,黎初只是嗯了一声,解释说,
“正月初一生的,所以爷爷给我起了这个名字,家里人都这么叫。”
“哦,知道了,黎初一。”陈宵装作正经地回应。
黎初这才听出陈宵话里带着一丝笑意,心思一动,转身离开的同时,一本正经地回应说,
“再见,陈元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