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眼睛眨巴眨巴,水汪汪的,蒲因仰着小脸,商什外本无波澜的表情出现微妙的变化,蒲因觉得此刻的商什外心情很好,再接再厉:
“老公,我不想待在这里——”
商什外将人往旁边带了带,慢悠悠地看了眼时间:
“先试一天吧。”
男人的声音是那种心不在焉的,但蒲因莫名感受到不容置喙的语气,他松开手,点头。
小保安上岗了,坐在电脑屏幕前看监控,有车来,抬竿,车进,落竿。
保安大叔忙过了校园“早高峰”,进来坐下休息,两人相顾无言。
后来是保安大叔先搭话:
“小孩,今年多大了?”
蒲因学着商什外教他的那句,没再说“两十二”:
“我今年二十二岁了。”
“不像。”
蒲因抿了抿唇,没吭声。
“是不是在学校不听话,被家长送来吃苦体验生活的?”
蒲因摇头。
“那你是正经来上班的?“
蒲因迟疑着点头。
“工资给你开多少?”
蒲因微微瞪大了眼睛,还有工资?他从山谷里出来后,在集中点领了一次人类的钱币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钱了,到商什外家里后,更不懂钱的概念。
“商教授没给你说工资?哎呦喂……那你别干了,黑心教授,怎么让你白上班呢……”
保安大叔似乎是很怕被商教授塞过来的关系户抢了工作,都用上“黑心”两个字称呼商教授了,他希望这小孩知难而退,赶紧撂挑子不干。
蒲因当然也想撂挑子不干。
但事与愿违,保安大叔未能遂愿,蒲因亦是。
他晚上回家后再次向商什外表明态度,不愿意当保安,商什外当时说“好”,但第二天早上还是将人留在校门口,还是那句“再试一天吧”。
假如蒲因懂点文化,就明白商什外的这套做派看似“怀柔”,实则敷衍。
小保安无奈试岗一周,在周五晚上被迫下岗,与商什外无关,蒲因是被众多师生投诉下岗的。
第二天校园进出“早高峰”,小保安落杆太快,差点砸到老教授的脑袋。
第三天中午下班前,小保安因为文化水平不高,误收了某个延毕多年学生辱骂院长的信,内容之低俗,语言之恶劣,差点气歪了院长的嘴。
周四下午,小保安截了学生会长的学生证,原因是“衣衫不整”,学生会长见义勇为落水归来……
周五上午,小保安跟食堂大妈吵了起来,要食堂大妈签署“盛饭不抖手承诺书”——这是几个学生整蛊小保安,小保安傻兮兮,成了背锅闹事的。食堂大妈当场气哭。
……
蒲因乐呵呵地摘下保安帽,坐在校门口等商什外接他回家,庆祝他被辞退。
此刻的商什外靠在院长的办公桌旁,比院长还拿姿态,抬了抬下巴:
“您吩咐。”
院长捋了把地中海,气得吹胡子:
“赶紧把那孩子弄回家去。”
商什外“哦”了声,接着沉默,若有所思的样子,他倒也不是非要把蒲因放在校门口当门神。
他抱起胳膊,漫不经心地笑了笑:
“那孩子一个人在家没人管怎么办?听说女讲师、女教授是可以带孩子到学校的……”
院长气得几乎瞠目欲裂,抚住胸口,深吸一口气,默念着商什外那句“孩子一个人在家没人管怎么办”,那孩子……再怎么也有十七八九了吧。
商什外给院长倒了杯水,劝他保持稳定情绪,大起大落有害健康。
院长喝完水,真格平静下来,神色惋惜,拍拍商什外的肩:
“行行行!你啊……要我怎么说你,大好前途你不要……”
话未说完,商什外食指放在唇边:
“嘘。”
院长又瞪眼,商什外笑了笑,说了声您歇着,就大步离开了院长办公室。
校门口,蒲因仰坐在保安大叔的椅子上,双手插进卫衣肚兜里,轻轻触碰小腹,已经过去了五天,孕肚似乎没什么变化,他有些着急,决定等会无论商什外怎么哄他“再试试”,他都不要了,他就要跟商什外待在一起,蒲因太希望第二胎能顺利出生了。
他也要“试试”,想尽一切办法保胎。
商什外得全力配合他的“试试”。
远远看见男人朝校门口走来,蒲因早已两眼弯弯,迫不及待地走近:
“老公,我被辞退啦,可以跟你一起进学校了吗?”
“……”
合着在小蒲公英的逻辑思维中,学校是“被辞退者”的收容地么。
商什外勾了勾唇,未言。
蒲因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站在原地不走,但男人靠在车旁闲散地看云,他气咻咻地诅咒那朵云砸到男人脑袋上,跟男人较劲。
五分钟后,商什外张了张唇,说了句话,距离远,但蒲因听见了:
“小蒲公英,过来。”
蒲因过去,商什外放下环抱的手臂,揉了揉他的脑袋,似笑非笑:
“以后别叫老公,叫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