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压抑得紧,姚公公偷偷瞥了眼,各个都缩着脖子苦着脸,僵得像块木头。
不说别人,连他自己也是,在一旁也不敢做声。他追随皇帝已久,心知今日之事必不可能轻易揭去。
见窗外有个小太监犹犹豫豫地看过来,姚公公暗叹一声悄声出了房门。
“怎的了?”
“回公公,娴妃娘娘在外等着,说是一定要见到皇上,您看……”
大冬天的,小太监不停擦着头上的汗,姚公公看他袖边都润湿了一块,知晓他定是被娴妃娘娘问候过。
“你且等着。”
进屋后,姚公公先是招来宫人将皇帝脚边的碎瓷片和金桃都收起来,又弓着腰伺候用茶,语带小心道:“皇上,娴妃娘娘求见。”
皇帝眉间微动。
刚刚费连所报必是他亲眼见到的,不会有假。至于娴妃那里为何会有鸩寒草草屑……
外面的娴妃急得搅帕子。
虽是夜间,长定宫却亮如白昼,她来此便见到了那滩血迹。黄有德必是死了。若只是单纯的死了也罢,就怕他死前说了些什么坏了自己的事。
况且那小衣的事情,自己决不能叫皇帝误会了去。
娴妃稍一思索,叫来先前回话的小太监:“替我转告皇上,本宫未能管好偷窃的宫人自知有罪,端妃与我情同姐妹,如今受此谋害,本宫定要在此等到真相大白方可安心。”
小太监应下,咬牙回了殿内将娴妃的话报给姚公公。皇帝闻言看了一眼屏风那侧,未置可否。
就在此时,宫人带着一纸包进了来递给梅谦白。
梅谦白将纸包展开和费连带来的草屑放在一起做了对比。
“皇上请看,刚刚老臣命人去太医院去了些鸩寒草来。”
“费统领搜到的这些草屑成色与太医院的有些差别,并非是太医院丢失的那些。”
梅谦白解释道:“太医院的都会经过处理,成色偏黄些,而费统领搜到的泛青,正是新鲜的。”
里间的霍寒漪走了出来:“照梅院使所说,鸩寒草是在宫外处理好,才采买进太医院的?”
左之问接过了话,苦笑着摇头:“鸩寒草确是太医院亲自处理,只是太医院处理完后都会将草屑收集在一起烧毁。”
“既如此,在太医院处理之前便有人盗了去也是可能的。”
霍寒漪泪眼朦胧,目光祈求地投向皇帝:“父皇,儿臣并非是怀疑太医院。只是这下毒之人实在歹毒。既熟知此草的毒性,又熟悉母妃的病情。”
“寻常人岂能这样两全?”
本来因鸩寒草的来源致使事情陷入僵持,霍寒漪这一番话又将矛头引向了下毒之人的身份。
众人深知七公主这话说得也没错,若不是了解端妃娘娘的身体,怎会下这种针对旧疾的毒。
不过连梅院使都是在宫外才了解到的,他们这些宫里的太医又如何知晓鸩寒草的特性,除非有人装作不知。
这样看来,一直替长定宫诊治的毛太医便有些可疑了。
顿时就有些怀疑的目光如针一般落到毛太医身上。
毛太医面色苍白,伤过的右腿隐隐作痛,致使他有些跪不住了。他能感受到来自上首的威压,犹如一道利剑悬于头顶。
皇帝沉思间,费连复又走过来,面无表情道:“已将长定宫的人审完,从之前承认毒害端妃娘娘的那位宫女琉璃屋,里翻出来了一些东西。”
“另发现了一位可疑之人。”
话音刚落,便有银甲侍卫将人和物证都带了进来。被带进来的两人跪在了马公公身边,琉璃飞快地看了一眼马公公,又立刻垂头看向自己的衣角。
这一举动自然没能逃过皇帝的眼神。
费连继续道:“在这宫女的房里也搜到了鸩寒草草屑和一些金银。”
众人目光下意识落到费连说的证物上,只一眼便能看出:琉璃这里搜出来的草屑也泛着青,和黄有德那里的成色一样。
费连:“那太监叫小潘子,审问之时身形鬼祟,拷打之下才发现他隐瞒了些秘闻。”
秘闻两个字一出,房内的众人又提了心。
皇家的事,他们就算好奇,也得有命知道,今夜皇帝明显不悦,指不定哪天就拿了他们这些知道秘闻的人开刀。
见皇帝神色不明,姚公公先问了琉璃:“端妃娘娘的毒可是你下的?”
琉璃冷哼一声,梗着脖子扬声道:“是奴婢。”
“好大的胆子!”姚公公喝道,“你是如何谋害娘娘的!还不从实招来。”
琉璃深吸一口气,眼中似是燃着怒火:“端妃行为不端,害人性命;上天无眼,才让她苟活至今。”
饶是姚公公也被这琉璃的一番言论惊到,他忙去看皇帝脸色。在见到对方眼底浓重的阴霾后,姚公公深吸一口气:“你是如何谋害端妃娘娘的。”
“奴婢伺候端妃这么多年,自然知晓娘娘有旧疾。鸩寒草也是奴婢去太医院偷来的,下在了端妃的膳食里。”
琉璃说完便怒目直视着那道屏风,目光好似要穿透屏风刺向身后的人。
句句对应的上,可是漏洞太多。她一个宫女,如何能偷到太医院的药,又如何悄无声息的给端妃下毒。
因此,琉璃所说自是无人相信。
姚公公沉了脸色:“天子面前还敢狡辩,你一个小宫女如何能做到,那黄有德房中的难不成也是你去放的?”
琉璃却没有回答,她忽然捂着肚子笑起来,整个人倒在地上。
良久后才道:“公公是想问帮凶?可惜奴婢没有帮凶。端妃本就该死,是奴婢无能才会失败被你们发现。”
话音刚落,她的嘴边便渗出一丝血迹,人也止不住地痉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