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样的人真的能改变吗?”
“什么?”马智郁抬起头看向对面的编辑,才反应过来走了神。这几天她除了在赶制要交给编辑审核的新作内容,还要调查各种资料为和柳泰武的下一次见面做准备,难免有些精力不足:“啊,是说漫画角色吗?嗯…这个得先试了才知道”
“嗯,总的来说还是很精彩的题材。”漫画编辑没有注意到她的恍惚,他撑了撑自己的黑框眼镜,上下滑动平板重新细看了几处画面:“试着去感化改变一个精神变态,很有戏剧张力,好好做的话蛮吸引人的…不过画家你真的不打算继续野兽之路了吗?这是一部很有潜力的作品,现在热度就已经很不错了,放弃的话会损失一大笔的。”
“嗯…还是先不做了。”马智郁摸摸头,“就是因为热度太高所以压力也很大,开始画的时候没想到会真的和凶案撞上,实在是有点…”
对面的编辑叹口气,倒也没有继续劝说。他们俩是第一次线下见面交流,虽然在这之前他就已经知道对方是个高中生,但真的看见这样有些孩子气的漫画家坐在面前又是另一回事了。他不禁想,承受各种猜测的同时继续创作,对她来说大概还是负担过重了。
“也好!”编辑把平板递回去,很有分寸地快速拍了拍马智郁的肩膀给她鼓励,“能果断放弃重新开始也需要很大的勇气和毅力啊,说不定会获得更好的结果呢!我相信画家这样果决的人能做出更大的成绩,我们一起努力吧。新作也可以提上日程了,我这边直接帮你申请签约,回去就专心准备新作内容吧,其他的具体事宜之后再商量。”
“太感谢您了,一直以来工作上的事都麻烦您了!希望接下来也能合作愉快。”马智郁伸出双手和对方握手,两个人又寒暄了几句她才道别离开。走出漫画公司,马智郁往医院的方向前进:冷落了某人好几天,今天她本来就计划着去见那个坏蛋。
最近的天气在慢慢回暖,现在只穿两件出门也不会感到寒冷了。天气晴朗,三三两两的行人在路上散步逛街,马智郁暗自猜测着过路人的心情和接下来的行动,久违地感到几分轻松。虽然没有人会知道她的目的地,但她还是不愿意显得自己赶着去见柳泰武,所以刻意慢悠悠地晃着,特地往商业区绕路。马智郁不紧不慢地走着,直到一阵记忆中特别的香气打断了她的惬意。她停下脚步,驻足在敞亮的玻璃门前——那是一家理发店。
“客人,需要理发吗?最近有优惠呢!”店门口的迎宾小姐很热情地招呼这位潜在客户。
“啊!我只是…”马智郁下意识要拒绝,看着橱窗倒映着的长卷发的身影,鬼使神差地没有说出口。
【果断放弃重新开始,说不定会获得更好的结果呢…】
就当是换个造型换个心情吧!她突然就下定决心,朝前走了一步,然后快步地踏进了理发店:“我想要剪个头发。”
“剪头发吗?”迎宾的女生保持微笑建议道:“是修剪一下层次吗?客人您现在的长度就很适合您呢,不过适当的修理会显得更有气质,有没有烫染的需求呢?”
马智郁果断地摇了摇头:“不,就只是剪头发。”她比划了一下,“从这里开始,全部剪掉。”
这样做的后果是她比自己预估的时间晚到了快一个小时,好在马智郁压根没有和柳泰武约定好明确的时间,只是说今天下午会来见他,进行第二次教学。这也是她的小心思,最好让柳泰武越来越无法捉摸透她的想法,让他面对她的时候再也没办法那么游刃有余。
马智郁轻轻哼了一声,抓了抓自己变短许多的头发。这个也可以算是一种手段吧,几天没见造型突然改变什么的,能不能让哥哥吓一跳呢,她想。
她和门口的安保人员点头打招呼,走进了病房。柳泰武没有坐在病床上,他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揣着那本日记本躺在沙发椅上望着落地窗出神。马智郁轻手轻脚地靠近他,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一下。
“智郁…”柳泰武缓缓地回过头,看起来一点都没被吓到,这让马智郁很失望。但当柳泰武看清她的新发型时,上扬的眉头瞬间垂下拧了起来,露出一个很不满的表情。
“智郁你,把头发剪了?”柳泰武打量着她簇拥着脸颊只到下巴的头发,皱了皱眉,有点怨怼,“你都没告诉我要剪头发,还是这么多。”
“这是我的头发,要剪干嘛还提前和哥哥说一声?”马智郁轻易地被柳泰武不符合自己逾期的反应激怒了,他就算不意外也不该是这种反对的样子,一个品行恶劣的杀人犯怎么可以反过来指责她。而且比起一开始,这几天她对柳泰武的态度越来越随意了,还时常放置对方的消息,语气不自觉冲了起来。
“你对我态度越来越糟糕了。”柳泰武看了看她的表情,却突然笑了,尾音上扬“但是这样也很有意思,你生气我也喜欢,我等了你好久啊,终于见到你了。”
马智郁噎了一下,她这样的正常人看来是无法理解psychopath的脑回路了。她把手放在头发下面掂了掂,忽略了柳泰武莫名其妙的话:“突然心血来潮想换个造型,长头发打理起来还挺麻烦的,干脆全剪了反而轻松,刚好天气也要热起来。”她扭捏了一下,还是没把那句“你觉得怎么样”问出口。这样做不是把主动权放在柳泰武手里了吗,好像她很期待对方的评价一样。
“…让你觉得麻烦所以全剪掉了吗。”她的解释反而让柳泰武心情变差了,“智郁还挺冷酷的。”
这和冷酷又有什么关系啊?马智郁才不想在这种问题上思考柳泰武又抽什么风了,她看了看柳泰武的头发:“倒是哥哥,要不要理个发,感觉又长了点。”
“我不要。”柳泰武快速地拒绝了,语气显得很生硬。
“真是的,干嘛闹脾气啊?哥哥幼不幼稚!”马智郁觉得对方不可理喻。
“明明是智郁先朝我发脾气的吧,这几天总是让我等,我现在是一点地位都没有了。”
“呼——”马智郁深呼吸,懊恼地揉了揉刘海,“那我道歉好吗,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大概是天气开始变热了有点烦躁才没忍住。那哥哥呢?你在生什么气,不是说好这方面对我要坦诚的吗?”
柳泰武瞥一眼她,快速地收回视线:“……我就是不喜欢你这样快速地放弃的样子,头发也是,漫画也是。我不喜欢你改变我熟悉的东西。”
“可是正常人的生活就是会突然发生改变啊,非要说的话,你才是我生活中最大的改变好吗。”马智郁走到桌子旁,“现在要开始了,快点过来。”
“如果我是你人生当中所有的改变就好了,所有的又是唯一的,反正我要全部参与。”柳泰武走过来,坐在马智郁旁边的位置。
“你提什么要求啊!这是你这个身份该说的吗?柳学生请你认清现状好吗。”马智郁不满地上下打量这个厚颜无耻的家伙,“搞不好那天你就被抓进去然后永远脱离我的生活了呢。”
“我死都不要那样。”柳泰武撇嘴,赌气似地说。
马智郁顿了顿,拍了一下柳泰武的头:“本子呢?快点给我。”
柳泰武乖乖地把手上的东西递给她,马智郁接过来,居然还有几分紧张:到底会写什么呢。反正以哥哥这么谨慎的性格,肯定不会留什么书面的把柄吧。她做好了被糊弄的准备,打开本子,却被里面的内容搞得无语又震惊。
“哥哥你太幼稚了吧?这都什么啊,怎么每天都有我,你真的每天都在想这些吗?”马智郁把本子对着柳泰武:第一天他写她不回复消息,所以气得把碗和水杯全摔在地上,但是晚饭前又收到了关心的询问,所以晚餐时间安然度过了。后面的内容大同小异,不是想她什么时候来,为什么不来,就是因为被冷落发火,摔了多少东西,不想吃饭。偶尔夹杂了几句对河无念、吴玛利亚的攻击谩骂和对护工安保的嘲讽,看起来完全诠释了两人对日记“幼稚”的定义。
“怎么了?我都写了啊,本来就是这样。”柳泰武微微睁大眼睛看着她,全然无辜的模样,“除了你,其他人都很没意思。”
马智郁头痛地合上这所谓的日记,说他没有敷衍,这内容又太乱七八糟了,但要说这都是编纂的,似乎也不是那样:“算…勉强合格吧,不过接下来除了自己的心情哥哥能不能多关注一下身边的人和事呢,我想这样的实践也有帮助。”她将本子递还给柳泰武。
柳泰武不置可否地接过:“如果这是你布置给我的作业的话。”
“今天就算正式的开始了,所以先从最基础的讲吧?”马智郁拿出包里的平板、空素描本和铅笔,把本子递给柳泰武,“哥哥现在的心情怎么样?画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