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那个小孩知道自己和林杏杍没有缘分,它离开的很安静,甚至都没有怎么折磨她,她看着自己的腹部,很难想象她做了几周的母亲。
林杏杍根本没办法入睡,护工收拾好她以后,郑盛会进来陪房,明明和他没有关系的事情,他却自责的像是这个孩子是因为他的缘故才离开。
和他有什么关系呢,是她自己留不住任何东西,她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
同意告诉李正宰也是因为他是那个孩子的父亲。但她没有告诉家里人,这件事除了给大家徒增烦恼,没有任何意义。
她这几天也不过就是吃药打点滴,其实已经不需要人来照顾了,但她劝不走郑盛。
灯光熄灭,拉上了窗帘,林杏杍却有种被困在黑暗中的幻觉,她像是个丢在副本里被遗忘的孩子,孤独的等待死亡倒计时。
好累,好想离开这个副本,这里的一切都不是她想要的。
原本已经到65%的进度条,突然下降了2%,变成了63%。
只要她进入意识世界,这个悬挂在虚空之中的蓝色进度条像一把垂在脑门上的巨刃,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这是个任务,这只是副本世界,只有最傻的人才会把它当真。
为什么?
为什么要后退?
为什么不让她离开?
那一刻,林杏杍有很强烈的感觉,只要她执意想退出这个世界,她真的会消散。
61%了。
她像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被丢进一个奇怪的世界,那一瞬间她好像失去了斗争的力气,连她的存在也没有意义…眼前逐渐浮现出一个个熟悉的面孔。
原来这种时候,她脑子里蹦出来的第一个画面是她8岁时看中的粉色笔记本,带着密码锁,是那个时候最高级的本子,可她要存好久的钱才能买下来。生日那天,弟弟用他存了三年的压岁钱给她买了那个笔记本,其实只是一万韩元而已,但是他真的存了好久。
后来12岁的时候,林相植从楼梯上滚下来,把腿摔断了,她扛着弟弟跑到妈妈上班的饭店,那天妈妈抱着她在医院哭了一个晚上。
14岁的时候,隔壁搬来了一家人,他们家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总是喜欢把零食塞给林杏杍吃,小儿子总是板着个脸,她总在想他应该多笑笑,李正宰笑起来的时候还是很可爱的。
18岁那年,她觉得自己喜欢上了李正宰,但她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她。
她这时候完全想不明白,为什么人想死的时候,脑子里闪回的是她18岁以前的记忆,后面的一切好像都被蒙上了一层薄雾,怎么也看不清。
她很想努力回忆起30岁的李正宰,但她想不起来,她脑海中只记得那个瘦瘦高高还有点黑的男生,他好像牵起了她的手。
“林杏杍!”
“林杏杍!”
谁在喊她的名字?
是要死了吗?
像是被什么紧紧抓住,周围全是呼救声,意识从虚空中缓缓升起。她像溺水的人,本能的张开嘴巴不停地呼吸,可灌入的只有水,面前的一切都变得混沌且扭曲,冰冷的潮水好像要挤压的她无法喘息。
在意识涣散之前,她感觉身体不断下沉,慢慢的越来越安静,呼救声也没了,但她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她叫林杏杍!
她怎么能死?
她要活着,听春天的风,淋夏天的雨,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没有什么可以击倒她。只要活着就能走下去。
猛地睁开了眼睛,林杏杍被穿着一群穿着白衣的人围起来,周遭的一切都慢慢聚焦。面前带着手套和口罩的女人明显松了一口气,她看了一眼边上的仪器。
“一切指标正常了,她没事了。”说完便径直离开。
郑盛双手合十站在床尾,手里念念有词,像是撑着最后一口气,见她醒来,才彻底松下身子,两腿发软,颤抖着跪在病床边。
他真的以为自己要失去林杏杍了,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行为,只能尽全力爬起来,整个身子压在床边。额头轻轻相触,一遍又一遍地吻她,吻她的眼睛,她的头发,她的耳垂,每一个吻都带着一丝苦涩,他止不住地流泪。
只能用嘴唇,不断确认,林杏杍是真的还在,她还在。
一直到晚上,林杏杍还没有逃离那种莫名的恐惧感,如此真实的窒息感,就好像她真的死过一次。
林杏杍不敢闭上眼睛,只要闭上眼,无边的黑暗会像潮水一样将她淹没。
原来凌晨并不安静,她能听到窗外的风呼呼作响,吹落的树叶砸在玻璃窗上,发出令人崩溃的声响。
她也能听到沙发上的郑盛,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她甚至能察觉到他的眼眸,始终放在她身上,好像生怕她下一秒就消失了。
透过窗帘的缝隙,她看到了一缕月光,照亮了他的眼睛,他们在无边的黑暗中静静相望。
此刻身体异常的疲惫,四肢无比酸痛,可大脑却十分清醒,有种逃过一劫的怅然。
恍惚间,她看见那双眼睛,印着月光,像老家爷爷门前的那条小溪。
跨过那条小溪就到了终点。
“林杏杍,我能牵着你的手吗?”
“郑盛,你陪着我好不好?”
同一时间,两道声音叠在一起,透过月光的缝隙,房间里响起了轻轻的笑声。
郑盛拿着枕头轻声爬上来,vip房间的病床足以容纳两个成年人。
两床被子,两个枕头,两个人,两只手叠在被子下紧握。
他们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紧密相拥。
他火热的身体将她包围,像暖炉一样,从肋下穿过的心跳交换,每次呼吸都像接吻,他的掌心落在她的眼上。
遮住她的眼睛,好像就能短暂的游走于界线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