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厌辞道:“骗人的是你。”
乐绮眠纳闷:“此话怎讲?”
她端起酒盏正打算解渴,戴着黑手套的手忽然卡住她的腕。当她想抽回手时,傅厌辞却握得更牢。
他过界了。
傅厌辞说:“从这里往东,每十丈有一座岗哨,从你踏入城外起,只要我想,你走不出这座石亭。”
乐绮眠沉默片刻,反而如释重负地一笑:“这样也不错,你我都能轻松点。不过,让这么多御卫对付我,未免小题大做。其实,用一个人就够了。”
细雪落入酒中,荡开一圈涟漪,映出两人晃动的倒影。
又是这样的乐绮眠。
本该胜券在握的傅厌辞,像受了打击,攥着她的手收紧,仿佛能借此困住她。
“殿下既然愿意助我脱困,想必也需要我做点什么,”乐绮眠望向他,“是什么呢?”
傅厌辞盯着她的袖摆,说:“令牌。”
什么?
乐绮眠顿了一下,就是这一愣,让傅厌辞探到她的小臂,将太师府的令牌勾了出来。
那个人也碰过这枚令牌?
令牌表面残留有乐绮眠的温度,由实心的象牙打造,能看出是贵重的旧物。就像一道护身符,只要乐绮眠沾染上它的气息,再危险的东西都会不自觉远离。
但他偏偏要犯戒。
“殿下何时做起了巧取豪夺的强盗,”乐绮眠眼中流露出困惑,嘴角又勾起一点,“这可不是我的东西,殿下还是放回去的好。”
傅厌辞道:“到了谁手中,就是谁的。”
平日冷静的人醉了,也这般不讲道理?乐绮眠头一回见他耍赖,还挺新鲜。只可惜不认识其他醉鬼,没有比较的对象。
“这是几?”乐绮眠凑到他跟前,竖起食中二指。
手指微沉,被傅厌辞捏住。他用看三岁小孩的眼神看她。
乐绮眠这才发现他目光清亮,原来刚才一切,全是清醒下的反应。
“只要这枚令牌?”这下换乐绮眠纳闷了,“不要其他?”
傅厌辞看她一眼,反问:“你有其他?”
这倒也是。
乐绮眠的命都要仰仗道圣,何况其他。不如说,从一开始她就没想傅厌辞能帮忙。他这种反应,反倒出乎预料。
“殿下忽然如此大方,叫人意外,”乐绮眠身体前倾,帷帽垂落的素纱几乎碰到他的小臂,“那刺杀案的线索,要用何物交换?”
清淡的酒香散逸在呼吸间,慢慢变成一条隐秘的丝线,勾动她靠向傅厌辞。
傅厌辞似乎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说:“既不为脱罪,何必费尽周折?”
“自然有比脱罪更要紧之事,”乐绮眠没有被他的质疑打退,“殿下若想知道,不如先将线索奉上,我定坦诚相告。”
傅厌辞道:“你的坦诚相告,是在酒水里下毒,还是与梁君密谋出城?”
怎么还记上仇了。
乐绮眠说:“殿下当真好奇,也并非不能相告。其实也是私事,我有一位善用奇毒的故人,他本该在七年前死去,我却在明月珠上发现他用过的毒。”
傅厌辞没有太多反应,只说:“除了这个,还有几名故人?”
这叫什么问题?乐绮眠笑了:“一个就让我在流放地待了三年,再多几个岂非将命搭进去?殿下这话,我倒听不懂了。”
傅厌辞得到答案就不再追问,而将一只漆匣放上桌面。
乐绮眠看了看匣子,很惊奇。
傅厌辞说:“打开看看。”
乐绮眠还有什么不懂,尸体是北苍收殓,国相和太子昭不会留意这些细节,只有傅厌辞,提防她杀害郡王,密切注意着她的动向。
可打开匣子,里面空无一物,只有盛放珠子的凹槽。
“匣子是容器,明月珠在我手中,”傅厌辞目光坦荡,仿佛私藏线索的不是他,“但你打算用什么来换?”
傅厌辞早就说过,乐绮眠除了自己,一无所有。钱财、谋士,他不缺,她也不必奉上罕见的珍宝。
他的目的一直很简单。
乐绮眠看向他,呼吸乱了一拍。她不是少不更事的孩童,当然知道他的话意味着什么,因此在他话音落下时,思绪就乱了。
而后,落在身上的目光,仿佛也变得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