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明眼人都看得出,这笔钱说明肃王并未与梁臣有超过政务的往来,他未能及时禀报,就让闻仲达陷入被动。
今日失算!
闻仲达知道乐绮眠与曹病已的仇怨,她要报复对方,必然从薛贤下手。肃王对她非同寻常,极可能暗中相助。
松懈看守的目的,就是让崔烈将薛贤带走,借里通外敌之名,除去肃王这条左膀右臂。
可傅厌辞当机立断对薛贤施刑,又给士兵扣下扰乱军心的帽子,若继续对峙直至撕破脸,对他并无益处。
“雪奴御下有方,带出一名好干将,”所有人都以为双方即将动手时,闻仲达忽而笑起来,“是营中骚乱频发,指挥使又常与梁人往来,看守警戒过度,这才有所误解。
“不过,纳降仪式是梁人反扑的最佳时机。我收到消息,梁君似乎别有企图,近日有加强巡查的必要。作为补偿,拨一批卫兵协助西大营巡视城门,减轻指挥使的负担,如何?”
话里话外,分明告诉傅厌辞,士兵有崔烈的把柄,不收下这批人,今日这局,谈不拢。
更何况,他像已经得知道圣的计划,将傅厌辞的知情不报,看在眼中。
士兵就坡下驴:“国相说的是,是属下忙中出错!属下愿为指挥使效劳,将功补过。”
到这里,除了各退一步,似乎没有更好的结果。
但两名御卫上前,拖走薛贤。
闻仲达道:“雪奴?”
傅厌辞说:“梁臣屡次犯禁,不可再留。”
将人手安插进西大营的目的已经达成,闻仲达原打算留下薛贤要挟曹病已。
但他故意鞭打薛贤,现在又将人带走,目的若是保下对方,甚至借他帮乐绮眠对抗曹病已,那便不能再留。
“救......救她......”
薛贤捏起铜钱爬向乐绮眠,被萧蟠一剑贯穿心口,铜钱随之滚落在地。
等场中军士散去,闻仲达手扶长剑,与傅厌辞错身而过。
“今日之事可以就此了结,但美人蛇不会放弃咬人,雪奴可要小心,万勿在阴沟里翻船,”闻仲达目光凉薄,看向停在角落的马车,“做了梁人的帮凶。”
***
细雪纷扬,很快覆盖地面的殷红。薛贤凝视着城门的方向,虹膜凝出鲜红的霜花。
少时,一阵“叮铃”轻响靠近薛贤,停在跟前。
“你妻女不会知道今日之事,”乐绮眠说,“铜钱我便取走了。”
薛贤攥得极紧,她费了点功夫才抠走铜钱。回到车内,傅厌辞在与崔烈隔窗谈话,乐绮眠在角落入座。
“前日有使臣来过营中,”崔烈说,“南朝枢密使应该是那时将推测告知了国相。”
傅厌辞对细作做了提防,消息并未泄露。闻仲达不信任曹病已,加上曾在城门扑空,只怕对推论抱有怀疑。所以刚才只是试探,而非直接动手。
车内空气沉闷,傅厌辞察觉乐绮眠似乎心不在焉,铜钱的血沿着指尖流到了裙角。
乐绮眠注意到他的视线,笑了笑:“今日之事,多谢殿下。”
方才薛贤供出她,崔烈的结果可能是撤职,她则可能落得与薛贤同样下场。
傅厌辞没有移开目光,乐绮眠没有发觉,她的态度疏远,道谢也堪称敷衍。
——那是必然。
实际上,从他落鞭起,乐绮眠就意识到,刚才的危机是他靠闻仲达的疑心,给薛贤设下的套。崔烈不可能粗心到让人看见他带走薛贤,将曹病已的贿金送入东大营的时间也太过刚好。
只是不知道,他这么做的用意。
抵达营门,乐绮眠提裙下车,回头时,发现傅厌辞在车中相望。
“若能查到明月珠的线索,”乐绮眠站在雪中,“还劳殿下相告。”
傅厌辞道:“明月珠的主人,一开始就是郡王?”
乐绮眠说:“这就不知了。皇室的贡珠产自鬼鹫,殿下应当比我更清楚。”
撒谎。
傅厌辞面无异色,等她走远,崔烈好奇道:“殿下为何这么问?”
贡珠的使用严格遵循礼制,那枚明月珠皎洁饱满,非帝王、皇子不能佩戴。郡王死时场面混乱,乐绮眠能注意到小小的明月珠,其实很不寻常。
傅厌辞道:“查一查,那颗明月珠是否有过其他主人。”
崔烈狐疑道:“是。”
从一开始,傅厌辞就没打算给她线索。道圣和魏衍为了操纵她,都不会替她洗清罪名。只有将她的弱点握在手中,她才会放弃两人,主动走向他。
傅厌辞解下护臂,一枚珍珠被握在掌心,在昏光泛着细腻的银光,皎如明月,白如玉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