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从脸色难看,喝令卫兵:“还愣着做什么?给我按住此女!”
卫兵举剑刺向乐绮眠,但连接镣铐的锁链如游动的长蛇,绞缠住剑身,将几人困死在地。随后乐绮眠单手一翻,桌案飞出,卫兵一同摔了出去!
“咚!”
桌案重重砸落,卫兵倒地不起,惨叫连连。乐绮眠朝四处拜了一拜,笑容得体,落落大方:“只向家父学了点皮毛,诸位见笑。”
使团中早有人看不惯北苍的嚣张做派,见她将仆从耍得团团转,有人振奋道:“打得好,这才是我大梁儿女!”
有人附和:“不错,战场之上生死不论,杀了你闻大将军又如何?逼杀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放到何时都是小人行径,叫人不齿!”
乐绮眠没有应和,国相想这种手段找她的不痛快,却不知,以傅厌辞的性情,不会为一个人质与他撕破脸,今日注定竹篮打水一场空。
仆从见事态失控,说:“卫兵算什么?你休要高兴太早!等殿下到了,还有你的苦头吃!”
他能在国相手下做事,也有几分小聪明,见卫兵不敌乐绮眠,便将肃王拉入战局。明眼人都看得出,一旦回击,便上了他的当。
“不巧了,”但乐绮眠不知是醉了,还是对被押入营中有所不满,竟和颜悦色道,“对付你们国相,我或许不算内行,但应付你们肃王殿下,我倒有些经——”
帐帘一掀,忽然走进大批御卫。
为首之人穿戴薄甲,甲下便是军服,肩领刺有五枚鎏金纹章,撑起肩背线条。那挺括的弧度一直延伸到小臂,最后收窄在护腕下,能看见腰间刻有鹫鸟首级的直刃窄刀。
“……验。”
寒芒从眼前闪过,众人还未看清那人是如何出手,鹫纹刀就已抵在乐绮眠唇边,再近一步,便能划破咽喉。
“对付肃王,”傅厌辞垂首看向她,神色漠然,“有些经验?”
他逆光而立,犹似雪山压顶。那目光极危险,像浸于寒潭的剑锋,翻涌着冰封的杀意,只是多看一眼,都叫人颤栗。
自立国起,征南军便分两大派系,一派为贵族子弟,一派统称归化军。成为都指挥使前,肃王出身归化军中的龙神卫。归化乃归附之意,兵丁出自所征伐部族,龙神卫组建自亡国的鬼鹫一族,不是贵族子弟眼中的好去处。
但也因为出京执行军令乃家常便饭,龙神卫不逊色于贵族子弟,能成为长官,肃王绝非锦绣膏梁养出的富贵亲王。
乐绮眠很快反应过来,笑着张开两手:“有失远迎,原来是肃王殿下?快快请坐。”
——这人果然记仇。
她明明鸠占鹊巢,言语间却反客为主,众人一听,顿时啼笑皆非。但只有她知道,那刀锋再近几寸,就能抵开她的唇缝,翻搅进舌间。
傅厌辞道:“崔烈。”
年轻将领道:“属下在。”
傅厌辞道:“营中为使臣备了烈酒?”
崔烈道:“回殿下,今日定夺犒师之费,营中只备有淡酒。”
只有淡酒,却喝出一个醉鬼,在苍人的营帐肆意妄为,横行无忌?众人听出他言下之意,纷纷噤声。乐绮眠不说话,只觉咽下的酒有些火辣辣。
傅厌辞道:“御卫军法,饮酒滋事,如何处置?”
崔烈稍顿,答:“杖二十,逐出军营。”
音落,便有御卫上前,捉住锁链一端,将乐绮眠带下酒案。
“殿下言重,”乐绮眠握起酒杯,躲到使臣身后,“不过小酌两杯,暂坐此处也算不得滋事,你若担心无处可坐,这位大人倒有一只蒲团。”
众人转视使臣,使臣脸色唰白,张口结舌:“此、此事与在下无关!”
使臣战战兢兢,哪还有方才事不关己的漠然?御卫处置过无数达官显贵,这些人见识过肃王的手段,无一不前倨后恭,故而未曾料到,有人敢这般戏耍肃王。
“殿下饶命——”
御卫提刀斩向乐绮眠,仆从却挡在前方,生生受了这一刀!
“殿下有令,”御卫厉声喝道,“还不滚开!”
“我......我,”仆从后领被乐绮眠拽紧,身不由己,“国相救我!”
双方争斗间,刀光迭起,却未能伤乐绮眠分毫。反而是仆从,几次“挡刀”,皮开肉绽,鲜血横流!
“贵国的酒不错,御卫的功夫还差点,”乐绮眠跃上帅位,坐姿随意,得空饮尽杯中酒,又抛起空杯,“还有其——”
寒光从她指尖划过,酒杯应声碎裂!
“......刀很凶,”乐绮眠缩回手,低头看去,发现新衣被削去一角,不由遗憾,“看来人也不好惹。”
傅厌辞扯住锁链一端,猛然拉动。那象征奴隶的小字翻到上方,“哗啦”声起,仿佛饱含怒火的进攻。
乐绮眠右手被攥住,温度沁凉入骨,她沿着镣铐看去,原来傅厌辞的手包裹在牛皮手套之下,将皮肤挡死,不露分毫。
“玩够了,”傅厌辞垂下琥珀色眼瞳,眸光极冷,“不将酒饮尽?”
鹫纹刀刀柄漆黑无饰,被他反握在掌中,只在刀锋处显露暗芒。此刻它就抵在杯缘,一旦乐绮眠低头,刀刃便会带出鲜血,流到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