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有旁的法子么?”
商云的语气仍旧是慢悠悠的:“我得好好想一想。”
他往大堂里看去,“也许我们得另找个时间一起讨论。”
林霜寒顺着他目光看去,苏子玉的眼神此刻正冷冰冰地落在她身上。
果然自己这会儿同商云大声密谋还是太扎眼了,林霜寒心虚地缩了缩肩,结束了话题。
因三人出发前在苗寨用过饭,故而此刻都没什么胃口,只花长老兴致勃勃地用餐。
但她高兴的时间并没有持续很久,很快她便发现酒楼二层频频投来目光。
顺着目光看去,是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有点眼熟。
但还不等她想起,那群汉子已然发现了她的目光。不待多言,“哗啦啦”抽出兵刃便往此处逼来。
不过瞬息之间,便将四人堵在包围圈中。
“姓花的!这下看你往哪里跑!”为首的壮汉大声喝道,“赶紧把解药交出来!”
花重锦迟疑地打量着他:“大哥,你谁?”
花重锦自觉自己是友好的询问,但那大汉却仿佛被羞辱了般怒不可遏,更不多说一句话,提起大刀便往她头上劈下来。
若是寻常,花重锦自然要躲这一刀的罡风,但今儿她旁边有个林霜寒,便是毫不犹豫地往林霜寒背后藏去。
商云恨铁不成钢地横她一眼,正要出声转圜,林霜寒已然拔剑出手,“铛”一声便接了那刀。
大汉力气极大,林霜寒运气格挡,手腕一震,下意识便想撤力。
但出乎意料,从前每当她运气时,手腕处便会传来的刺痛此番竟然消失了。
刺痛是减字木兰余毒未清的后遗症。
在过去的十年间于心理与身体上都时时刻刻折磨着她。
起初她倔强,总要硬抗着这刺痛使剑,好像凭此便能与那看不见的仇人斗争。
但结果往往是失去神志,伤害身边人,此后她便不敢再用全力。
那日在青州城内的客栈,她本就因嘉山迟迟未至而蛊虫翻涌,后来又受商云中毒一事的刺激,终于在与那刀客的比试之中不自禁使出全力,果然又再次失去神智。
此番不知为何,这困扰多年的痛感竟然消失了……
想到这,林霜寒也终于彻底觉察到,身体里蛊虫爬动的异样感也几近消失。
在苗寨最初的几日,她犹自不敢相信,只以为是花无艳用了什么药,暂时抹去了身体的异样,只小心翼翼享受那难得的身心平静。
但如今十余天过去,她的身体竟然仍旧与常人无异……
她虽单纯,人却不笨,很快便想明白这变化一定与同妄蛊有关……但不及细想其中缘由,那大汉见她发呆,更感到受了轻视,又是一刀狠劈了下来。
但不待大汉的刀锋落下,林霜寒的剑刃已然顺劈而上。
没了顾虑,她的剑势奇快,寒光点点,宛如乱风飘絮,令人只感眼花缭乱。
大汉一刹那的分神,已被林霜寒的剑招拢住。
但觉剑底寒风凛冽,剑光阵阵,他别无还手的时机。
那大汉本就受了委屈,此刻败给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更感屈辱。
“哇”一声大吼,竟是不顾自己受伤,也不要命地朝林霜寒砍过来。
眼看血溅当场便是深仇大恨,旁次一柄短匕横穿进来,剑术十分精妙,”铛啷“一声隔开林霜寒的剑刃,而后接上大汉的刀锋。
不过剑术虽是精妙,但握剑之人显然没什么内力,扛不住大汉一劈。那短匕落地,发出清脆一声响。
商云蹙眉叹出一口气,将林霜寒与花长老挡在了身后:“在下乃千丝门掌门商云,花重锦实乃本门长老,兄台同她有什么矛盾,可说与我知。”
短匕虽被打落,但商云态度还算谦和。加之千丝门声名在外,掌门的面子还是被认可的。
大汉纵使仍旧愤怒,但也收了刀,道:“就算是你们千丝门,也没有这样欺负人的道理!我女儿几月前不过与那姓花的起了几句争执,便被下毒暗害。如今一张脸俱是暗痕,我们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花重锦终于想起来:“哦,你们是快刀门的。”
快刀门同她发生过的龃龉她早忘了,模糊记得好像是给其中一人下了毒。她是个不吃亏的性子,这会儿依然理直气壮:“你不要避重就轻,定是你女儿说了什么不要脸的话我才下毒。我这个人最是眼里揉不得沙子,既然你们不好好管教,那我就替你们管教管教。”
大汉本来稍微冷静下来的心情经这一句话更是怒不可遏,抄着刀子又是要吵起来。
这种陈年的旧帐自然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商云并不想在这种时候做断案的清官,横了花重锦一眼让她闭嘴,而后直截了当道:“你女儿脸上生了什么暗痕,我来看看。”
千丝门的医名早传扬在外,何况商云还是掌门,素有名声。
那大汉便也收了声,将后头一个罩着脸的年轻女子喊出来。
花重锦虽然下毒,但本性不坏,那毒也不过是吓吓人,并不打紧。
商云施了两针,女子脸上的暗痕便淡了不少,接着开了个药方,只说不过三两日便能痊愈。
江湖人素来不打不相识。
大汉性子爽朗,见女儿由原来的寻死觅活到现在眉目忧愁尽去,心中对商云倒也有些感激。便又多叫了好几个菜,同商云一行人一道吃起来。
商云本想推辞,拗不过大汉热情盛意。而况且苏子玉也不知是不是故意拖延时间,更是同快刀门的几位言谈甚欢。
饭桌上聊起来就没有尽头,气氛热起来后,花重锦果然就跟着上套了,同那大汉称兄道妹起来。酒一口口地灌,很快几人皆醉得七荤八素,止不住地互诉衷肠,看起来是轻易不会挪步了。
饭局结束,已然是薄日西垂。
苏子玉找了小二早去了上房休息,花重锦也不见人影,其余人等各自带着酒意散去,饭桌上便只剩下商云与林霜寒二人。
林霜寒仍旧在十分认真地小口小口啜饮茶杯,茶杯里是南疆特有的银月酿,乃清热解毒的寻常茶酿,喝来有股淡淡的甜味。
商云不太爱喝这种东西,因那股甜味太过寡淡,让这茶酿滋味有些古怪。
但林霜寒喝得实在过于专注,他忍不住出声询问:“这样好喝么?”
林霜寒睁着大眼睛抬起头,而后乖巧地点了点头:“嗯,甜甜的。”
商云的目光不自觉落在林霜寒沾染了水珠的莹润的唇上,喉结滚动,他心中生出一种冲动,想要尝一尝到底有多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