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哑的嗓音回荡在洞口,扩散出厚重的回音。
那是他可能永远也无法接受的重量。
晶莹的水光静默流下,泪珠顺着凹陷的面骨滑落,滴在半透明的冰床上,砸开大片大片的透明的冰花。
啊,原来他哭了啊。
那时的我手足无措,感觉自己像是问了一个很伤人的问题。
年轻时候的我到底还是心软,没有被同情心所伤害,没什么戒备的,就拔出剑来将捆缚住他的灵锁划开。但所幸他也真的只是一个被无辜掳来此地的倒霉蛋,也没发生什么恩将仇报的故事,只很平淡的,他穿好衣服,跪坐在冰床上,和我说:“谢谢你。”
真是一个倒霉的孩子。
我当时那么想,现在,隔着模糊的记忆,我依旧如此认为。
不管他现在成长为了什么样子,当年的他,在我心中,依旧是那个可怜的,聪明的,镇定的小倒霉蛋。
他低垂着眉眼,哑着嗓子,交代了所有他知道的情报。
那个阴险的小人,那个卑鄙的小人,那个可恶的小人!用“丧心病狂”这四个字来形容简直都侮辱了这个词!
据小倒霉蛋所说,那个人抓来这么多凡人,是要做一个实验,一个会彻底改变三界现有地位的实验。那个人很仔细,从来不在他们这些实验品面前说他的目的,即便他们只是凡人,什么都做不了的凡人,那人依旧谨慎小心,从不给自己增添多余的麻烦。
他在实验中途,在昏迷的间隙,也在偶然间曾探听到那个人的自言自语,“‘这样就算我哪天入魔了被追杀也绝对死不了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是这样说的。”
虽说他也并不能很确定,但他如此猜测:“或许,他是想永生?”
他并不知道仙人在某种意义上也已经接近永生,所以,“永生”这个目标,或许对,或许不对,但唯有一点能肯定,那就是绝对不像他所想的那么单纯。
仙人如此畏惧入魔,自然是因为针对入魔者的严苛戒律:凡入魔者,皆登悬杀榜,遭到全仙界的追杀。其中,尤以界域中人追杀最猛。
不过,这些眼下并不重要,简要知道对方的目的后,我就急冲冲打断他。
“这些路上再说,我有个朋友被他骗到这里了,我赶时间,你先告诉我你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什么时候?”
我没有忘记我来到这里的本来目的,开始试图找寻小凤凰的踪迹。虽然不知道那个阴险小人为什么突然找上了仙人,但从他的这些实验来看,对方就不是一个善茬,小凤凰她有危险,还是远超出我所预想的危险。
我得去救她。
隔着莫名其妙的法阵,我将他从冰床上直接揪了下来,拽着他的领子将他放在地上,并好心的扶着他问道:“还能走吗?”
“诶?”他难得的瞪大眼睛,像是很好奇我为什么能直接将他从刻有法印的冰床上带下来——为什么,可能是因为我天赋异禀吧,可他却也只惊讶了短短一瞬,便面色如常了起来,专注于我所询问的情报。
他只摇摇头,“没问题的,我似乎是他仅剩的匹配条件最好的实验体了,所以我的身体没出什么问题,而且自从上一次他摆完阵法之后,就离开了,直到周围人因为撑不住离世,我也没再见过他。”
这个孩子,以后必能担当大任。
是个人才啊。
这才多大,心理素质就如此强大,眼睁睁的看着其他人在自己面前一个一个的咽了气,还能如此镇定,如此有条理。
是个人才。
跨越时空,我依旧如此赞叹道。
所以这艘飞舟上出现的一切问题都是他在搞鬼,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没见到他应该也能算个好事?”尚且只有我腰那么高的小孩子不确定的抬头看向我,薄薄的瞳膜压下他所有的复杂情绪,“因为,从他做的实验来看,如果他回来了,我就会死的。”
我说不明白他眼中的情绪,就算是今天的我,也只能看出些庆幸,自责,恐慌,厌弃……
“是,是个好事。”
那个时候的我如此回答道。
少女救下了他。
救下了一个濒临死亡的魂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