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禅均素来不傻,察言观色的能力比较强悍,他几乎立刻分析出来霍岩轩生气的缘故。以他的猜测来看,霍岩轩大概是一心想吃那个乡下男人做的家常菜,结果回来想法突然落空,出现落差感,导致说话没轻没重。
就因为一顿饭吗?
不,不会这么简单。贺禅均没再想下去,他缓缓扯起嘴角,露出僵硬的笑容,关门离开。
霍岩轩坐到沙发给秦喆打了个电话,秦喆在给他爸开车,下午忙不开。他挂了电话,又找家里其他人,好巧不巧,大家今天都得去兆家小女儿的满月宴,司机都没空过来。霍岩轩一筹莫展,苦思冥想半天,蓦地把目光放在呆头呆脑的粟承身上。
粟承神思还在飘飞,他觉得自己也没受多大伤,只是破了个小口子就又是消毒又是贴OK绷的,这未免有些隆重了。太多年没人这么关心他,他几乎已经忘记,自己其实也幸福过。
他正陷在回忆里,霍岩轩突然过来将他手里的叉子夺下扔到一边,开门见山道:“会开车吗?”
“啊?会,会的。”
“好,收拾一下,跟我出去。”
粟承一头雾水:“去,去哪里?”
“秦喆今天没时间,你负责给我开车。你看你头发,这么长也不剪,还有衣服,都掉色了还不扔,就这样我怎么带你出门……”
粟承听着锐利的评价,本就不多的自信悉数散尽了。小心谨慎地刷了碗,在寥寥无几的衣包里翻了半天也没翻出件像样衣服,只好换了件藏蓝色卫衣,还是弟弟高一时穿过的,弟弟年纪比他小许多,却比他爱长身体,读到高三很多衣服小到穿不下,他也舍不得丢,就都收来自己穿了。
衣服是休闲型,穿上正好,也没掉色。霍岩轩总算没有露出嫌弃的眼神,哼了声,带粟承去地下车库开车。
先是带粟承剪头,又带去专柜挑了几件像样的衣服,最后又买了套西装给粟承,粟承剪了头发之后清爽太多,整个人的气质也翻倍上涨,就连霍岩轩也忍不住多看他两眼。
之后,霍岩轩又去金店取了预定礼物,说了个地址,坐到了后排座位。满月酒对于人丁并不兴旺的兆家而言十分隆重,兆家把满月酒选在一座古色古香的五星级餐厅,订下整座楼的酒席。
霍岩轩刚从黑色保时捷上下来,店小二打扮的侍应生便赶忙迎了上来,霍岩轩看他一眼,摇头,抛给身后的寸头一个眼神。
“愣着干嘛,跟上啊。”
粟承迟缓地动了动,手忙脚乱地从后排提出一个高级礼盒,随后乌黑木钝的眼珠瞄了霍岩轩一眼,胆怯地跟了上来。
店小二看了眼霍岩轩胸前的Cartier蓝宝石胸针,又看了眼寸头男人局促到发抖的怯弱模样,欲言又止下将人迎了进去。
大厅是露天的,四周挂满了薄如蝉翼的红纸灯笼,上面写着飘逸娟秀的繁体诗作,往前走,潺潺水池水雾如云,中央盘踞着的粗壮罗汉松虬结交错,一派生机盎然。
侍应生绕过高大的刺绣屏风,进入古意弥散的楼阁,舞者们正随低沉的古曲扭动着灵活的腰肢,手中薄纱随动作漫绕,宛似活物。粟承看得眼花缭乱,一个不留神,便被轻纱掩住头顶,他吓得直哼哼,趔趄着掐住了霍岩轩后腰。
霍岩轩登时一颤,眼风横扫过来,粟承忙松了手,小心跟在身后,碎亮的灯光打在小麦色皮肤上,不自然的红色与流散的灯光交融流淌。
走到最里头的包厢,霍岩轩顿了顿,转身要来粟承拎着的礼品,示意粟承在楼下的闲厅等。
大概过去两个多小时,外面的天黑了,粟承也快睡着了,又被肚子传来的痛意逼醒,本能地到处找洗手间,幸好有服务生指引才顺利找到。
约莫二十分钟,粟承洗完手回去,抬头看见楼上那个金色包厢门敞开着,他连忙跑上楼,却见里面空无一人,只有一桌没怎么动过的酒席无声告诉他,人走了。
粟承大为着急,生怕被炒鱿鱼,拼了命地找,硬着头皮到处打听,仔细询问,横冲直撞,终于在二楼雕花楼梯最深处的拐角找到了人,一抹白色身影扶着身形软晃的霍岩轩开门,粟承没来得及说话,就见那人将霍岩轩硬生生拽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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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岩轩本来不打算喝酒的,可还是不可避免地被长辈们灌了不少酒,好不容易结束,他已经醉得辨不清方向了。他跌晃着身子出去找粟承,可指定的地方空无一人,让他一时怀疑自己走错地方了。
意识像被打烂的果肉,泥泞稀碎。
醉成这样,发火都没力气,他翻出手机准备联系粟承,手没拿稳,手机“啪”的砸在地面,他昏昏沉沉去捡,却被人抢了先。一只白皙颀长的手替他捡起来塞回手里。
那人扶了扶他,无奈摇头:“岩轩,你喝多了。”
“你,你是……谁?”
对方笑了声,将他扶起来,霍岩轩眼皮沉重,想再发问,却怎么也唤不醒醉晕的身体,身体不受控制,意识陷入无边混沌。
隐约间,似乎有人扯掉了他的领带,霍岩轩抬起酸软的手,推挡道:“滚开,别碰我,滚……滚开。”
“呵,喝醉了还这么嚣张。”那人轻笑着给他嘴里塞进一颗东西,蛮横地强迫他咽下,声音冰冷,“可惜过了今晚,你再也不会有嚣张的资本了。”
一条冰凉的丝带蒙在眼上,咔哒,手腕的寒意唤回他一丝神智,他被镣铐铐在床头。旁边响起了脚步声,那人把钥匙甩到早已战战兢兢想要退缩的男公关手里:“便宜你了,好好伺候。”
男公关看了眼对方,黑色口罩和鸭舌帽将面目挡得严严实实,压根看不出半点外貌,更遑论知道对方是谁。
对方声音低沉,说完大步离开。
下一秒,门外传来一道拳头皮肉的撞击声,那人腹部突遭重击,闷哼着扶住了墙。紧随着,一个寸头男人气喘吁吁冲进来,跟男公关对视了个正着,男公关始料未及,求助地看向门外,对方早已无影无踪。
与此同时,粟承冲到了男公关面前,看见霍岩轩衣衫不整,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逡巡,迟钝地反应过来点什么,捏起拳头就要赶走这个“流氓”,男公关是什么人精,主动把钥匙甩到床上,抓起衣服逃之夭夭了。
粟承的勇气在这一刻终于透支干净,他战栗着去看床上的人。薄透的窗帘透进淡淡的霓虹光景,照在朦胧的纱帐上。霍岩轩眼部绑着一根黑色绸带,衣衫凌乱,脸颊酡红,好看的眉心紧皱在一起,仿佛正在经历什么无比痛苦的事。
湿汗淋漓,连面颊都烧得近乎透明,明明已经濒临昏厥,嘴里却还放着狠话:“该死的,敢阴我,别让我……抓到你,不然…啊呃,好热……”
粟承哪里见过这等活色生香的场面。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左右看了会,拿起钥匙解开霍岩轩的镣铐,一把拽掉他眼上的带子,准备将人带走。
“热,好热。”霍岩轩浑身无力,根本无法行走,粟承刚扶他起来,便又摔了回去。
眼看他热得翻来覆去,嘴里发出难堪的痛吟。粟承实在看不过眼了,便抬起自己冰凉的手,轻轻摁到了霍岩轩火热脸庞上。
下一秒,一阵大力扯住他的胳膊,将他蛮横地拽了过去,整个人踉跄着砸进一个滚烫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