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没被人直呼其名,现在竟然被一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小辈教训,叶舟却并没有不悦,反而眉眼轻松地笑了起来。
他看着眼前这个和他那个名义上的姑姑极为相似的脸,一样的清冷精致,漂亮到不大真实。
再加上这个弟弟寡淡疏离的气质,看起来像个游离于红尘外的神子。
叶舟以玩笑口吻敲打他:“没办法,一个人与一群人,孰轻孰重很明显。”
景则冷下眼,反问道:“你心中没有一人可抵千万人的人吗?”
男人并不生气,只当是小辈的孩子气:“所以这就是你提前毕业回来的原因?跨这么多,你没少吃苦头吧。”
他并没有心疼他的意思,当然景则也不需要他的心疼。
他们俩都是被精心培养的继承人,生下来就注定为姓氏生为姓氏死。
荣耀枷锁责任,这些东西从他们有记忆起就被有意培养教导。
只是,相较于年少老成早早加入勾心斗角的叶舟,景则还算经历了个较为平和干净的青春。
所以,严格来说,他并不算合格的继承人。
他没有叶舟那样有家族荣誉感,他多了点孩子气的执拗。
“到底还是个小孩。”叶舟放下攥着手里的棋子,淡淡道。
景则听出他是在内涵他还是个舍不掉喜爱的幼稚孩童。
他说的没错。
他可以舍掉一切,唯独不能舍下余添添。
有余添添才有他,他才是真正的他,舍弃余添添,他就不再是他。
可是个人都有弱点,景则淡定出声:“玫瑰送到叶家老宅了。”
他知道,叶舟一定知道他没有点出来的话。
两人都心知肚明彼此的软肋和逆鳞,他们可以像两家期许的那样相互扶持,也可以因利益观点不同,而分崩离析。
叶群没想到是叶舟先推开门,看到男人的那一刻,他连忙回避地低下头,目光只能看到男人熨烫平整的西装裤脚和漆黑的皮鞋。
虽然男人依旧从容自若,但是叶群敏锐地察觉到,他淡定皮囊下一丝丝细微的烦躁。
烦躁?
他这样的人也会烦躁吗?
在叶群眼里,那位会烦躁,相当于景则会哭一样。
都是概率极低,甚至可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因为景家和叶家为保证继承人足够优秀能撑起家族的荣耀,成为合格的继承人,从小就要接受各种高压的特训。
本身足够好只是最基本的,为确保继承人能很好地适应锦川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圈子里,景家和叶家会有专门的特训
——一点一点地磨掉继承人多余的情绪。
以保他们能真正做到除家族的荣耀兴荣外,一切感情都可以是多余的情绪。
虽是同样的环境,但叶舟和景则并不一样。
他们一位以温润的翩翩君子闻名的掌权者,一位从小就冷漠的不大正常的继承人。
按理说能让前者烦躁的人,会在让他产生这种情绪之前就被他拔除,或者是像景家对余添添一样清扫出局。
其实从小到大,叶群只见景则湿了一次眼,而且并没有真掉眼泪。
就连当初知道自己被亲生母亲抛弃了,他也只是冷着张脸,漠然地站在楼梯上高高在上地看着女人离开的背影。
因此,叶群虽然有时候会羡慕嫉妒景则,但他并不会想成为他。
因为,作为景则,他根本就不可能幸福。
而且自从六年前那件事,他又自己放弃了,唯一一次能逃离景家摆脱一切枷锁的机会。
往后余生,他都只能像他父亲一样为景家而活。
身为景则,这辈子他都不可能幸福。
那位已经走了,叶群不需要再站在外面回避。
他推开门时,景则坐姿挺直坐在窗边,一手推开红色镂空的隔窗,眼帘微微垂下静静地望着窗外的一楼。
叶群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他看到了黑发披肩的余添添。
可能是为了避免碍事,长发被女人揽至耳后,露出了小巧圆润的耳垂。
耳钉是很简单普通的水钻,小巧精致,在黑暗里闪烁着细碎微弱的光,在昏暗的环境下,落入眼底像星河。
而女人似乎并没有发现他们的视线,正安静疏离地坐着,正用一种怀念又悲伤的目光,看着她身旁的年轻女人。
那个年轻女人叶群也知道,辛家小小姐,辛见月。
他也大概能猜出来,余添添恐怕是想起了她那个惨死的妹妹。
说起来余添添那个妹妹如果还活着的话,作为歌手可能比余添添还要火。
或许,余添添和景则的婚礼也能顺利举办,他们也都会幸福。
但那个能决定很多人命运的女孩已经死了。
如果真的有转世投胎的话,那个女孩恐怕已经五六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