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乱七八糟的。
李锦期扶额长叹,只觉心力交瘁。她朝颜晞招招手,明岚郡主立刻松开谢共秋的衣领,三步并作两步蹦跶过来。
纤指从过长的袖中探出,李锦期握住颜晞的手,将前因后果细细道来。颜晞听罢,拽着她就往屋里走:“怎不早来寻我?”转头瞪向欲跟进的二人,“砰”地甩上门扉。
不过片刻,门扉再启。李锦期已换上颜晞的月华锦外衫,原先那件玄色衣袍被叠得方方正正搁在木椅上。颜晞拉着她风风火火往外冲,转眼间热闹的院落便人去楼空。
“她这是......”商时序撸起袖管,眸中寒光乍现,“找死么?”
“且慢!”谢共秋死死拽住他胳膊,“正事要紧!商陆你冷静点。”
硬将人拖回屋内,谢共秋拍案问道:“你究竟作何打算?你到底和她,什么情况了?”
“还能什么情况?”
窗户外又传来一个声音,窗外墨蓝衣袂翻飞,顾扶砚翩然落地。
“自然是看对眼了呗。”
谢共秋捂住眼睛:“那你是如何知晓的呢?”
顾扶砚翻了个白眼,对着商时序直奔主题:“我不信你到现在心里没数。”
商时序扶额认了:“我有。”
谢共秋被蒙在鼓里:“什么啊?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顾扶砚看向桌子上的茶壶,走过去给自己到了杯茶,不缓不慢的给谢共秋当头一棒:“她就是商陆的未婚妻。”
谢共秋如遭晴天霹雳,立刻瞠目结舌:“你说,李锦期?是他未婚妻?怎么可能?那你们干嘛不相认?而且,我怎么从未听说过,这位小姐有过婚约呢?”
顾扶砚深觉谢共秋脑子有病:“怕不是人家早就忘了那些陈年旧事,也就你耿耿于怀,我说,你到底怎么想的?”
商时序骨节叩在紫檀案几上,震得茶盏轻颤。他眸色幽深如墨,一字一顿道:“我想娶她,我要她做我的太子妃。”
记忆忽而翻涌。初见时她立在杏花疏影里,与儿时那个舞刀弄枪的假小子判若两人。朱砂痣仍在腕间,只是当年嚷嚷着要当大将军的小姑娘,如今已出落得亭亭玉立。幸甚,是她;不幸,亦是她。
“你莫不是失心疯了?”顾扶砚慢条斯理地抿了口雨前龙井,青瓷盏重重一搁,“当初是谁连人家身份都未确认,就偷藏姑娘家的簪子。”他上下打量着商时序,恍若初见,“堂堂乌居太子,竟做这等登徒子行径。”
“我只要她。”商时序指尖摩挲着袖中那支偷藏的木簪,“纵有千般不妥——”
“呵!”顾扶砚冷笑截断,“她不嫁你,怕是祖上积德来的福分。”
“彼此彼此。”商时序反唇相讥,“皇子殿下当初要强掳明萱回燕秦的架势,倒是更像个土匪。”
谢共秋“唰”地展开折扇,凤眼掠过二人:“若她不愿呢?”
“由不得她。”商时序眸色转深,“婚书尚在,三媒六聘......”
屋内霎时静默。良久,商时序忽地眸光一凛:“你们早知她是李戡之女?”
谢共秋有理有据:“你一开始不是打算要杀了人家,她毕竟是颜晞好友,我要和你说了,她死了颜晞难过怎么办?”
顾扶砚理不直气也壮:“明萱也是,那是她亲表妹。再者,我也是前些日子得知,春日宴上好几个官家小姐把李锦期围堵,她们人数太多,应该是吃了点亏。明萱知道了当即就要提着刀过去算账,好说歹说才拦住了。”
“为何不早说!”商时序霍然起身。
顾扶砚看他着样子,心中唾弃了几下:“是前几日那个傀儡跟明萱说的,我才知道。”
“还有,商陆,我可以带明萱回去,我能护她,但是你呢?你...”
“那不正好?”谢共秋开口,“再怎么说,他俩毕竟有婚约,婚约便是名分,名正言顺。这都不算的话,那算什么?”
顾扶砚叹口气:“算他蓄谋已久行了吧?罢了,你要我们如何相助?”
“不必了,我自己就可以。”
顾扶砚嗤笑:“嚯哟,好大的口气,我说你,要是我们一直不开口,你怎知她是不是李锦期。”
“总会知道的。”
谢共秋插话:“那要是她不是……”
“那我也要她。”
顾扶砚嫌无趣,摆摆手:“唉,我还以为,你会是我们之中,最晚成亲的那个,看来,你或许,是最早的那个。”
顾扶砚静默两下又开口:“皇帝不是要中秋给她们封赏吗,眼下她未经传召就入京...”
“所以,要是让她和明萱见面,只会让她俩死的更快。”
“我倒是想啊,上次你们入宫的事情差点让明萱知道。”
商时序转向谢共秋:“让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自然是妥当。”
“谢三,你可想好了。此事...”
谢共秋手中扇子摇的不紧不慢,眼里隐隐露出一点寒光:“行了,你不必再说了,我倒巴不得他立刻退位。”
顾扶砚冷哼:“让这等蠢货稳坐龙椅,昭唐气数当真未尽?”
谢共秋纤长的手指逐一屈起,拇指上的玉扳指泛着冷光:“谢家自不必说,单是关家——”他抬眸扫过二人,“只要李锦期点头,她那位师姐麾下五十万玄甲军,踏平琅京不过弹指间。”
“痴人说梦。”顾扶砚指尖轻叩青玉盏,“关家世代簪缨,岂会为了区区同门情谊背负乱臣贼子之名?”
“乱臣?”谢共秋忽然冷笑,泥金扇面“唰”地展开,“当年关夫人临盆之际,皇帝派去的太医活生生将胎儿推回腹中。草草料理了后事,尸两命啊...可不就是怕关家再出一位将星?”扇骨重重敲在案上,“事后那太医暴毙,真当关山月不知是谁的手笔?”
商时序道:“那你说,关家这些年为何按兵不动?”
“关氏满门忠烈,如今就剩关山月一个孤女。”顾扶砚突然将茶汤泼在蕉叶纹地毯上,“皇帝留着她的命,不过是要等边疆平定后——”他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谢共秋凤眼微挑:“据我所知,关将军视李锦期为亲妹,未必不能用关家军为她搏一搏。”
顾扶砚直接断了他这种想法:“关家守的是山河社稷,百万黎民与一人性命,孰轻孰重?她会不清?”
“啧。”商时序忽然轻笑,“偷来的皇位坐不稳,看谁都像反贼。”
“果然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偌大朝堂,能用之人竟不足一掌之数,当真...无趣得很。”
顾扶砚罕见地没有反唇相讥。他比谁都清楚,眼前这位乌居太子三岁诵《左传》,五岁习《孙子》,文韬武略皆是天授。这般人物,自然瞧不上昭唐那位弑兄篡位的君主。
谢共秋忽地话锋一转:“燕秦主怎么还不叫你回去?”
顾扶砚提到燕秦,心中有些不快:“急什么?等他的儿子都死完了,我再回去也不迟。”
谢共秋的泥金扇面半掩容颜,唯余一双锐眼如刀:“也是,等那老不死的没了,位子也就1坐得安稳了,不像我们这边,朝堂上多数都是花架子,百年忠臣寥寥无几,这江山,早就该换人做做了。”
外面此刻,已是傍晚。天边一道暮色,延展至颜府门口。
一路上,李锦期小心翼翼问:“蓁蓁,你和谢少侠,是何关系?”
“他啊,”“我们俩自小青梅竹马,两小互嫌。”
“啊?”
“太学里就属他最烦人。”颜晞嘴上嫌弃,眼角却弯成月牙,
“他要救济天下,游历四方。我要考官入仕,辅佐圣君。他看不起我,我也看不起他。但是其实,我们俩都是嘴上说说,心里还是支持对方的。”
“那你日后,会同他成亲吗?”
颜晞红了脸:“才不会,成亲了我就鲜少能和你出来玩了。陶陶,若我真成了老姑娘,你可要...”
李锦期忽然展颜一笑,积压多时的阴霾仿佛被春风拂去:“我陪你。”
颜晞道:“不成不成,你先同我拉钩。”
“好~”
“我们先进去,娘亲有事找你。”
夕阳将两根勾在一起的小指染成蜜色,在青石板上投下交缠的剪影。
厅内熏香袅袅,颜晞引着李锦期在紫檀官帽椅上落座:“娘亲许是有事耽搁了。”她斟了盏云雾茶推过去,“正好与你说些体己话。”
李锦期指尖抚过茶盏边:“阮大人近来...”
“正要与你说此事。”颜晞眉头才蹙起,忽听廊外一片喧哗。
“大人!大人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