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眼神冷漠,血肉早已枯竭,只剩下一具冰冷的壳。
裴琮看到,少年的手指松开又收紧,骨刃上的毒液滴落在地面,腐蚀出一个个细小的坑洞。
“乖乖跟我走吧,我会给你找个好买家。”
手里的激光鞭轻轻挥动,紫色的光线像蛇信子一样舔舐着空气,“影蝠可是出了名的慷慨,只要你听话,我可以让你少受点罪。”
男人一步一步靠近。
“你知道吗,影蝠大人最喜欢乖巧的小宠物。”男人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尤其是像你这样,被毒蛇咬过一口的……‘怪物’。”
裴琮敏锐察觉到,少年应该是刚刚觉醒蛇类基因,杀完那个小队后,进入了极度虚弱期。
否则不至于被一个有四重基因污染的废物追杀。
这种货色裴琮上辈子喜欢像玩耗子一样剥皮抽筋,抽出对方的脊椎当装饰。
回想完上辈子和影蝠的恩怨情仇,裴琮眯起眼,舔了舔后槽牙。
他需要一枚可以直插敌人心脏的利刃,而前面自己或许正合适。
少年自己,将来会成为一头真正的恶蛇。
与其他一人独行,不如带着曾经的自己,亲手血洗联邦。他们俩本就是同一个人,他肩膀上的血海深仇,少年本就应该和他一起分担。
但问题是,如何让一个已经扭曲、充满戒备的怪物心甘情愿为他效忠?
一开始,他以为自己是一个陌生人,想英雄救美,拯救自己于水火之中。
事实显然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自己变成少年的仇人了。
还是找人猎杀少年的那种血海深仇。
上辈子觉醒完蛇类基因,自己也就算性格扭曲一半,再也不好糊弄了。
基因会影响人的性格。
蛇类的冷血警惕,会让现在的自己无法信任任何人,更何况是他还披着“影蝠”的皮。
他总不能再死一次给对方咬。
裴琮有点头疼,走一步看一步,先把人救下来再说。
掐好时机,他骤然张开了薄薄的翼蝠,墨色的膜翼带着毒雾翻涌而出。
男人的瞳孔骤然收缩,手中的离子刀胡乱挥舞,却连裴琮的影子都碰不到。
裴琮动作轻盈,从黑暗中掠过猎人的侧面,骨刃带着寒意划过对方的脖颈,干干净净,一滴血都没蹭上。
下一秒,鲜血像是破碎的珠帘一样,从伤口喷涌而出。
意外发生得太快,少年剧烈喘息了一下,手指紧紧按上了袖口处的某样东西。
男人的表情僵硬在脸上。
然后倒在了少年面前。
鲜血混合沙砾涌出。
少年看着眼前红白相间的一片,眼底毫无波澜,深潭一样的黑瞳像是在看什么与他无关的人。
男人抽搐着,激光鞭滑落在地,他的声带被骨刃贯穿,瞳孔涣散,最后的神经信号带着难以置信的恐惧。
他死不瞑目,嘴里还残留着“影蝠”的名字,像是求救的咒语。
“你会后悔的……嗬嗬……你不知道自己到底救了怎样的……嗬……怪物……”
裴琮站在阴影里,蝙蝠翼膜微微收拢,表情带着浓厚的兴趣,眼神如同审视着一件珍贵的“标本”。
“真可怜。”一个声音从黑暗中传来,轻飘飘地落在耳边,像是夜晚的冷风。
蛇类基因的本能让少年不自觉地蜷缩,背后是冰冷的金属,而死神的手掌,紧紧攥住了他的呼吸。
“看来,蛇类基因觉醒得不错。”裴琮轻声道,声音像是寒冬的毒雾。
少年缓缓抬头,一双竖瞳在阴影里闪着冷光,盘踞在暗处,目光淬毒一般盯住裴琮。
裴琮随着他的动作,看到了自己十五岁的脸。
稚嫩,苍白,像一张还未完全雕琢的石膏像,骨骼线条清晰,蛇的基因更是让他多了阴柔昳丽的凌厉感。
特别好看皮相,比他现在这具身体还漂亮,所以之后经常有人想剥下他的脸皮,充当美丽的收藏品。
在不远的未来,饥饿、辐射、失眠、手术刀、试验台、血泊……
每一道伤痕都像刀子一样雕刻过他的面容,把所有的温和和稚嫩剥离,剩下的不过是一副冷冰冰的躯壳。
裴琮心里泛起一点荒谬的讽刺感。
不过,现在张脸还没有学会假笑,还没学会掩藏情绪,还带着一种野兽般的本能反应,是被逼到绝路的兽类,只能露出血淋淋的伤口威慑敌人。
裴琮没有急着接触,而是走近,观察这只受伤的小蛇,蛇类尾椎无力地垂在地上,露出白色的骨骼,已经有骨化的痕迹了。
很明显对面已经认出了影蝠的脸。
这可不好办。
现在获取信任可以说是天方夜谭,裴琮决定先示好。
扫了地上那具还未完全凉透的尸体,裴琮在对方衣襟里摸索了两下,轻轻一勾,动作娴熟,一看就没少趁火打劫。
一瓶暗色玻璃药剂被拎出来,然后丢到了少年面前。
*
看着影蝠一步步走近,少年心中绝望更甚。
即使他已经觉醒了蛇类基因,即使不再是最初那虚弱得只能等待死亡的可怜虫,少年依然清楚,自己绝不可能是影蝠的对手。
影蝠绝对不会放过自己刚刚觉醒的蛇类基因,一定会对他出手。
他能想象自己的下场:喉咙被贯穿,脊椎被碾碎,血液在破败的废墟上缓缓流淌。
而影蝠只会冷漠地注视着他,甚至连眼神都不会多给他一分。
真的要死了吗?
他才刚刚获得微弱的希望,世界就冷酷地掐断了他的光芒。
不,他不想死。
少年死死盯着他,心跳剧烈,几乎要挣脱胸腔。可就在这时,影蝠一贯冰冷的脸上,勾起了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影蝠没有动手。
他听到对方说:
“需要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