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时光,仿佛上了加速器。
因为他俩的关系,校里校外起了不少流言,半个月后,祁温玉突然找到单织芙,他要结束这段辅导关系。
祁温玉认为他教授的知识并没有被单织芙真正接收到,甚至要退还单织芙之前给他预支的费用。
把单织芙气得没话讲,抿紧嘴唇收回钱。
她觉得祁温玉简直是个蠢蛋,这世界上哪里还能找到比教她读书还容易的临时工啊。
真是白痴!
她高傲地扭头就走,没有一丝留恋。
祁温玉没说话,稍显青涩的脸庞上没有一点表情。
他只是慢慢伸出手,在他掌心还躺着一只棒棒糖,原本准备给她的,她将他骂了一通,估计也不会要了。
祁温玉不动声色将棒棒糖收紧,用力太大甚至糖棍断裂,戳破他掌心的皮肤。
伤口流出鲜红的血液,祁温玉控制不了的呼吸急促起来,眼前红色侵染。
祁温玉缓了很久才缓过气息,这是他第一次发现原来单织芙轻而易举就能勾起自己内心这么大的情绪波动,得毫不顾忌地弄伤自己,才能勉强回神。
祁温玉又开始医院学校饺子店三边倒的生活。
梁迎芳以折磨他为乐趣。
就像这样能报复他出轨的父亲。
祁温玉除了要完成每天的课业,还得照顾梁迎芳的日常生活,只有周末待在店里时,才能勉强吐出口气。
饺子店被梁迎芳请了两个工人,一个拥有圆厚身材,宽脸肉鼻的大婶,还有一个四肢纤细,沉默寡言的离婚女人。
她们一个揉面,一个洗碗。
与她们待在一起,就像三个跨越物种的动物,两天说不了一句话。
秋雨并未下多久,最多半个月,天气转晴。
晴得像下一年的夏天提前来临。
十一月初,店里重启了风扇,坐在收银台后的祁温玉就像感受不到这股热气。他在专心看书。
直到翻开下一页,在页脚发现单织芙涂上的一串小字。
【祁温玉你是大坏蛋吗?】
这是自己在她不认真听讲训斥过后她写下的抱怨。
但是紧接着她又写:【算了,本小姐选择原谅你。】
或许是因为天晴,店里的客人这几天明显多了起来,时不时结账的声音在祁温玉头顶响起。
揉面大婶面揉不过来,连端盘子的沉默女人有时从祁温玉身边走过,都能听见她罕见的抱怨,“小吃街尽头的工地是一等雨停就迫不及待开工么,资本家真不把人当人看!”
祁温玉在心里难得同意她的话。
小吃街尽头听说要盖栋新楼,这说不定还是单织芙家的项目。
突然,他似想到什么,倏地站起。
突兀的行为吓了柜台前准备点餐的工人大叔一跳。
错开工人大叔惊愕的表情,什么都听不见般,祁温玉大步走了出去。
小吃街很长,里面错综复杂分布好几个路口和拐角,路两旁都是卖吃食的铺面。
正午时分,那些铺面只稀疏坐了几个客人。
都没有他家生意红火。
祁温玉本是快步走的,最后跑了起来。
他跑过那些路口和拐角,衣角落在身后急躁摆动,渐渐地,工地的蓝色铁皮彩钢围挡板出现在他视线里。
隔着一条柏油马路,单织芙出现在工地大门口。
工地门口的石墩子上不知被垫了谁的外套,她就翘着腿坐在上面,身后她的好友时雪意为她撑着伞。
下了班的工人们在她身边排出长龙,五颜六色的安全帽像涂满油漆的彩色灯泡,在阳光下反着刺眼的光。包工头站在她身后点头哈腰,单织芙的表情其实很是嫌弃和不耐烦,但也控制着没有走开。
单织芙从包里拿出一沓钱。
祁温玉听见她对工人们说:“还是老地方,要是去了其它地方,趁早给我滚蛋!”
受到恩惠的工人连连点头,对免费给钱这事还有什么可挑剔的呢,况且还是每天。
工人殷勤回答:“小吃街第二个路口左拐角的第四家饺子店,知道知道!”
一张张二十的零钱被分发出去,虽然不多,但对节约惯了的工人们来说,这种免费无疑是大恩惠。
一直到人烟散尽,连包工头也领着钱走开,单织芙站了起来,那张脸被热出了两团红晕。
太阳真该死啊。
怎么能在她身上留下痕迹呢。
不知说了什么,单织芙恼怒地将时雪意赶走。
她连伞也不要,就这么站在艳阳底下。
额头都是细汗,漂亮的小皮鞋上扑了一层灰土,显得灰扑扑的,很是可怜。
祁温玉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
她每天都顶着这么大的太阳在这里发钱吗?
他刚刚仔细看了工人手里收到的崭新钱币,是从银行新兑换的。
她把原本给他的钱,换了另一种方式重新给他。
柏油路上车水马龙,单织芙在工地大门前站久了,一转身就看见对面的祁温玉。
她顿时局促起来,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再然后,她又平息过来,重新恢复那个傲慢高贵的小公主。
祁温玉朝她走去,在工地大门前站定。
祁温玉很轻地问了一句:“你在做什么呢?”
单织芙将脸一撇,根本不想与他说话。
可是他现在很想和她说话。
“你不热吗?”祁温玉轻声问。
单织芙鼓着腮帮将脸扭过来,那双眸子里貌似冒着小火苗,眼神都是对他的控诉。
祁温玉的心在这一刻软得一塌糊涂,他觉得单织芙就算这个时候要他跪下来向她认错,他都做得到。
但是单织芙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她只是乖张地哼了一声,眼神眯起,有点坏坏的勾人。
“本小姐做善事啊。”
“本小姐坏事做多了难得做一回善事。”
祁温玉对她的讽刺毫不在意,在暗处,他弯了一下唇角,转瞬即逝无人察觉。
她真的好坏。
但那又怎样。
祁温玉有些病态地想,就算单织芙此刻真的坏到要去放火烧房子。
他也为她喝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