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与她们一样矮小的身影渐行渐远,可谁都无法也没有阻止。
特里向右侧身,看向正低头不语的芙薇。
自莱恩出现后,他的每一句话都打破了她们对伊德以及自身的认知。
“莱恩脖子后的图腾和苹伯爷爷画的一样。”芙薇低着头仿若自言自语地说。
“嗯。”特里微不可闻地回答。
“莱恩,十二年前的那些坏人,还有伊德……莱恩见过伊德大人,他们都是一伙的吗?”
“还有实验品……我们是实验品吗?什么意思,我不——”
“芙薇,”特里突然抓住芙薇的双肩让她正视自己,她提高了音量,
“我们就是我们,我们不是实验品。”
含着泪的芙薇怔怔地看着她,似乎有些呆愣。
“芙薇,记住,你是属于你自己的。”
同时,特里也愣住了,她很少有这样讶异的情绪。
怎么会有眼泪,人偶是不会有眼泪的,是看错了吗?
眼前的芙薇眨了眨眼,那微乎其微的湿润就如戳破的肥皂泡般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真的只是特里的错觉。
“你说得对,”芙薇努力振作起来,扬起一个不太标准的笑容,“现在该考虑的不是这些。”
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她们没有立刻回聚集地,现在连正午都没有到,离约定的晚上八点还很远。
“特里,你还想回剧院吗?”芙薇认真地看着她,如果莱恩的话是真的,那么回去自然非常危险。
“你呢?”特里反问。
“我……我想回去。”芙薇似乎很害怕特里听到她的答案,低下头声若蚊蚋。
“那就回去。”特里没有思索地点点头。
“不,”芙薇高声道,“我是说我打算回去,但你可以不回去!”
说到一半,她意识到了自己的声音赶紧重新低下头,
“如果……如果你想的话,还是不回去安全。”
“不要,”特里摇摇头,“我们一起回去。”
“我们一起。”她又重复了一遍。
周围的环境只剩下了枝叶沙沙声,如果再仔细听,似乎还能听到更远处从聚集地传来的话语。
气氛在沉默中宁静片刻,芙薇又问,
“你不问我为什么回去吗?”
她们坐在一截瘫倒在地有些粗糙的树桩上,芙薇的双手放在膝盖处,正有些紧张地张开又握紧,在问出问题后,她听到了特里的回答。
“为什么?”
*
对于芙薇来讲,特里是很特别的存在。
在剧院里,她是唯一不用上舞台的人偶,是唯一能出门的人偶,也是看起来最死板的人偶。
但在更长时间的观察后,芙薇发现特里还是不同的。
如果说其他人偶们拥有几种少量而简单的情感,她们拥有多少情感,便如潺水般全部涌向表面。
可特里也有情感,但她的潺水深沉,只在内心徘徊,从来没有向外流出。
芙薇每次与特里擦肩而过,望向她面无表情的脸庞时,她便有再细心观察一点就能窥见真相的错觉。
特里真的是所有人偶中情感最少,最不接近人的吗?
她总是不主动提问,如一块柔软的棉布接下芙薇所有的困惑,只有芙薇松口,她才会问一句“为什么”,就像现在。
*
“因为,我想弄清楚真相。”
“还有,如果剧院真的要关闭,伊德要把我们带去什么研究所的话,那不能只有我一个人逃跑,还有其他的姐妹们。”
“即便你和她们并没有多熟?”特里轻轻地说,她等待着芙薇的回答。
“嗯!”芙薇抬头灿烂笑道,“我们是姐妹,我不能放下她们不管。”
“而且没有心核,就算在外面也没有几天了吧。”她挠挠头故作幽默道。
“嗯。”特里微微点头,表示认同。
哪边都是死,不如朝着真相搏一搏。
但这一次,她们选择剧院不再是为了重新被操控地活着,而是站在伊德的对立面,赌一把自由。
回到聚集地,一切都没有变化,三三两两的青年依然讨论着什么,仿佛这只是最普通的一天。
森林里的大人们把孩子保护的很好。
又过了段时间,临近中午,大家开始准备中饭。
一些人摇着毛茸茸的尾巴或挺立着尖尖的耳朵熟练地择菜,一些人则坐在篝火旁,拿着有她们半个脸大的勺子在大锅里搅来搅去。
芙薇和特里不知道那边在煮什么,只闻到空气中渐渐飘来一股奶油与蔬菜混合的鲜香。
她们没有和其他人答话,只是裹着斗篷默默坐在聚集地的一角。
芙薇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特里则偶尔抬头看看天空,仿佛在寻找星星。
“拿着——”
眼前突然伸出两只端着碗的大手,木碗里蘑菇正漂浮在奶白色的海洋里,偶尔与同样游荡的肉块碰撞在一起。
“快拿着吧。”
费利克把两只碗塞进女孩们的手里。
“还有这个!”费利克的身后传来另一道温柔又慈祥的声音,他的后脑勺被轻拍了一下,“小克,没有勺子你让人家怎么吃。”
那盘起来有些干枯的绿发配上她笑容满面而发皱的脸庞,和她身后长满鳞片锋利的绿色尾巴截然不同。
这是一位巨蜥族老奶奶,她另一只手从费利克旁伸出,上面正是两把木勺。
“谢谢。”特里站起身接过勺子,把其中一把递给芙薇。
“没事没事。”她笑哈哈地摆摆手,送完勺子就转手离开了。
*
面前略有些滚烫的奶油蘑菇汤看起来格外可爱,芙薇拿起勺子小口小口地吃着,鲜嫩的肉香与蘑菇的清香温润地混合在一起,让芙薇突然想起来了许久不见的胖罗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