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
“小池?妈进来了?”
屏幕对面,一个女人的声音将这两句话说得简单又清晰。温锦年写字的手毫无征兆地停下,犹豫着出口的话显得他有些无措:“…你家长吗?”
“是,我妈,”镜头里的少年很轻地弯了一下嘴角,“你介意她进来?介意我让她等等进我房间。”
说介意也不算是,只不过突然多出来一个不熟悉的人,还是长辈……这让温锦年总感到有些茫然。
“没,”他摇摇头,“我先闭麦…你们说完接着讲。”
房间里两个男生的声音断断续续,也不知道是在讲什么悄悄话,总之许久后姜颖才得到儿子的进门许可。她走近书桌,一下用食指点了点池淮穆的额头:“又瞒着我干什么呢。”
姜颖是个成功人士,工作蒸蒸日上家庭也和睦,今年已经四十多岁,却因为幸福美满的生活看着十分年轻。此刻她的语气亲昵,完全没有真正生气的样子,看着反倒是把这种方式当成了玩笑。
“没干什么,”池淮穆早就习惯了他妈的说话方式,把手机举起来在姜颖面前一晃,“温同学在帮我补政治呢。”
毕竟是年级第八名,加上姜颖发现,这个所谓的“温同学”转学来后,池淮穆的成绩似乎往上提了很多。
再说也不是第一次了。
“是温同学啊?”她笑了笑,放下了手中的水果碟,“那行,我先出去了,不妨碍你们聊天。”
直到对面传来“吱呀”的关门声,温锦年才敢犹豫着打开麦克风。
“我妈走了,”重新出现在镜头里的那张脸回头看了看门的方向,确定了锁好后又转回来,对着屏幕对面沉默的人喊了声,“温老师?”
“…我在。”
听着人近乎用气音说话,池淮穆“噗”地笑了声,故意模仿他放轻声音:“我们继续吗?”
温锦年没憋住气:“别学我!”
“好,不学你,”池淮穆捏着笔,在镜头里笑弯了眼睛,“温老师,我们接下来讲哪题?”
温锦年原先的计划是讲完这张卷子再给对方复习一下功课的。可刚刚池淮穆家长的入镜,莫名让他想起了一个被遗忘的事。
“…不讲了,”思来想去,温锦年还是觉得这件事比较重要,“剩下的明天再讲,今天晚上你自主复习。”
“?”
池淮穆怔了一下,貌似很疑惑他这个突然改变的决定。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视频电话就□□脆利落地挂断,重新跳回了绿色软件的聊天框里。
好绝情的挂断。
池淮穆垂了垂眼,无声地弯了一下眼睛,想了想,还是给对方敲去了两条关怀短信。
【知行:是要睡了吗?】
【知行:温老师辛苦。晚安。】
手机滴滴地响起,温锦年甩干手上的水拿起来看了眼屏幕,下一秒眼皮仿佛被烫了一下,不受控制地烧起高温。
晚安。
他细细咀嚼了这两个字,任由手机熄灭又被划开,终于,温锦年输下了很短的一行内容。
【浮川:嗯,晚安。】
并十分顺手地配了一个猫咪表情包。
池淮穆的消息来得不是时候,把温锦年好不容易想得有点思路的东西全都打乱了。他懊恼地再次打开百度,输入了刚刚才搜索过一次的问题。
——好朋友的生日,送什么比较好?
从小到大……温锦年只送过一次礼物,收别人的礼物又都是学习资料。这些年一个人习惯了,突然多出来这么一个需要他做选择的事,让他感到有些头疼。
在累人更累心地挑选了好一会儿后,温锦年看着屏幕上那些花里胡哨的奇葩提议,终于艰难地决定明天出一趟门。
真奇怪……怎么小时候就没觉得出趟门这么累人?
经过了高负荷学习和精力高度集中的大脑终于开始松懈,向酸痛的眼皮传递了“关机”的讯号。温锦年没什么力气地抱着被子往后倒,没几秒便沉沉地陷入梦乡。
——
当温锦年揉着疲惫的睡眼从床上坐起来时,外面的世界早已天光大亮。
风铃响得叮铃铃,刺眼的阳光很不客气地霸占了他房间里每一个角落。唯一一点顽皮的暖橙色落在他的被褥和枕套上,照得整个屋子都是温暖的形状。
老天很给面子,是个好天气。
时钟慢慢走到了十点,想着这个时间等会儿大概能在楼下吃个午饭,温锦年干脆就没吃早餐。他匆匆换了休闲服,套上白色的运动鞋,迫不及待地扑入阳光海里。
楼下欢声笑语一片,许多孩童在嬉闹,随处可见猫猫狗狗的身影。老人们围坐在老旧的桌子旁,温着一壶香甜的龙井叙说旧事。
温锦年食指勾着钥匙串,在赶路的时间里,将这个熠熠生辉的小小世界尽收眼底。
…整个世界都在发光。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