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转眼要到开学的日子，白淼淼的工作已经调到大学城的好人家便利店，这是最后一天和秦华青搭班。

说是搭班，店里从早到晚也就她们两个，这回她走了，秦华青又变回一个人看店。

下班前，白淼淼照例为小动物食堂添水添粮，回屋时，看见秦华青坐在摇椅上翻照片。

晚霞正好，暖暖地打在她的身上，令她整个人都蒙上一层金光，透着慈爱祥和。

白淼淼远远看着，心里感到暖暖的，也感到一阵说不出的难过。

白淼淼抹抹眼泪，走到秦华青身边坐下，“秦阿姨，我明天就去学校报到了。”

秦华青合上相册，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白淼淼的脑袋，“周末回来时，别忘了过来看看阿姨。”

“那是当然的呀，我会很想很想你。”白淼淼伸手抱了抱她，真诚回道。

“去了学校要好好学习，我知道你们精怪修成人类不容易。”秦华青叮嘱道。

“嗯？”白淼淼讶异，呆呆地盯着眼前的人类，“你、你怎么知道我是妖呢？我以为自己已经藏的很好了。”

白淼淼前后左右转了个圈，看看自己的身体，她是真的觉得自己毫无破绽。

“一般人类的确看不出来你。但我的丈夫是精怪，我多少能感知到你们的与众不同。”秦华青微笑，“你第一天来我店里，我就知道了，我看你找工作就留下你了呀。后来你用术法往我店里引顾客，我都知道。”

白淼淼被戳破身份，怪不好意思的。

联想到那会儿秦阿姨三天两头迟到早退，用她自己的方式提醒她，不要太多顾客了，不要太多顾客了。

白淼淼失笑，挠挠头，讪讪接道：“我以为您是真的需要帮手呢。”

“我这年龄，钱多钱少已经无所谓了。”秦华青笑说，“一个人清净，两个人也就是有个聊天的伴儿。”

“您为什么要一直守着这个店？”白淼淼迟疑道。

“因为想等他回家。”秦华青说，“我那只笨狗子，只认得这一条路，我怕搬走，它就找不到我了。”

秦华青翻开相册，点了点那只黄色的土狗，“喏，这是我丈夫。”

白淼淼盯着照片，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她没想到秦华青思想这么超前，竟然与精怪有婚姻。

“你不怕吗？”

“这话你问过吕南秋吗？”

白淼淼怔住，耳根发热，缓慢地摇摇头：“他不怕我。”

“我也不怕他，我从小被拐卖到X市，被迫嫁给一个傻子，婚后被公婆毒打，是他救的我，带我来这里开了这家小店。”秦华青说，“于我而言，比起精怪，人心更要险恶。”

白淼淼想到那个打着救助旗号，实则虐杀小动物的坏人，深有所感地点点头。

“他叫什么名字？”

“秦夜，他随我姓，夜是夜晚的夜，我们这片的老领居都叫他秦爷。”秦华青说到丈夫，语气甜蜜，又指了指第二张照片，“他的人形是不是很帅气？”

白淼淼望着那张相片，嘴角不由弯起笑来，“很帅，和您很般配。”

“可惜我老咯。”秦华青叹气，“满脸皱纹，往后再见面，他一定认不出我。”

白淼淼余光扫过一个虚影，她下意识看过去，距离两人不远不近的地方浮现出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是秦夜的魂。

秦夜冲她露出一个和善的笑，而后目光便又落到秦华青身上，深情又眷恋。

片刻后，白淼淼对秦华青说，“人有生老病死，精怪也一样。他不会忘记你，甚至死后都会守护着你。”

一般来说，精怪的寿命都很长，像秦夜这样短命的，白淼淼还从未见过。

秦华青抬眼，一双漂亮的大眼睛藏在老花镜后头，岁月痕迹在她眼里流转，微笑说：“我一直都能感觉到他，可我看不见他。”

“你想见他吗？”白淼淼问。

“可以吗？”

“当然。”白淼淼望着秦夜，“他一直没离开，就在你附近。”

秦华青放在相册上的手微微地颤抖，嘴唇嗫嚅说：“我想见见他，我太想他了。”

白淼淼催动术法，秦夜的轮廓渐渐凝出实体，又渐渐化出人形，稳稳当当地站在两人面前。

“你还是死去的年岁。”秦华青叹说。

秦夜走近，蹲坐在摇椅边，脑袋放在她腿上蹭呀蹭，一双眼望着她，“你还是和从前一样美丽。”

秦华青揉着他的脑袋，鼻尖贴着他的，“胡说。”

白淼淼懂事地走到远处，给两人留出一方天地。

远远望着两人重逢的场景，白淼淼心里很是激动，眼眶跟着微微泛红，她深深感觉到自己这些日子感情实在是太丰富了。

帮助秦华青完成心愿，报答秦华青收留自己工作的恩情，这些都令用功修行的好处具象化了。

白淼淼美滋滋的盘算往后也得勤着些才是，然而转瞬，她就意识到不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