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因林道友而起,不妨各退一步,到此为止。”师寻真神色淡然,“真要追责,必会闹至仙盟,谢宗主此刻就在灵宫。”
林青阳恨恨瞪一眼师寻真,又对他颇有忌惮,想起他口中的谢倦安,更生退意。
这位仙盟盟主,为人最是端肃,从不包庇,闹到此人面前,他绝对讨不到好。
“算你们走运!”
闹剧以林青阳甩袖离去而结束。
没热闹可看,灵宫门口重新排起长队接受核验。
洛云语望向师寻真,两道目光隔着几级玉阶交汇。
“谢师道友解围。”
“恰巧路过,顺手而为。灵宫西苑路远,我带贵宗过去。”
恰巧?带路?
云青岫瞥了眼灵宫门口,那明明有不少负责引路的杂役。又看向看似平静实则气氛有异于旁人的两人,心下了然。
这人就是差灵雀千里迢迢送来巨额灵石的那位。
而且,卦修字典里从没有恰巧二字。能窥见天机之人,怎会算不出今日的闹剧。
…
有了师寻真引路,前往西苑的路上很是平静。
众人刻意落后一步,让洛云语与他走在前头。
两人间隔着些距离,洛云语与他记忆里不太一样了。从前的她温柔良善,偶尔才能窥见热烈底色。
在灵宫门前扬鞭打人,换做从前,她定做不出来。
师寻真抿唇笑,打破沉默:“今日这鞭使得漂亮。”
“情急之举,让你见笑了。”洛云语面颊微烫,“先前你送来灵石为青山宗解难,多谢。”
师寻真摇头:“既然没收,不必道谢。宗内还好吗?”
“雪中送炭之恩,无论收或不收,这份情谊都很可贵。还有秀秀,”洛云语回头望了一眼,云青岫正与裴宥川闲聊,氛围融洽,其余小辈吵吵嚷嚷,闹得百里竹沉着脸,她忍不住笑了,“她也如你所言神魂归位。宗内一切都好,多谢记挂。”
师寻真将拂尘换了个方向,眉目平静,“你已同我道了三次谢。”在洛云语开口前,又打断道,“接下来你要说‘抱歉’。”
洛云语:“……”
“若你真想谢我。”师寻真递过玉简,“还请互换传音令。”
洛云语理亏,两枚玉简碰了一下,白光闪烁。
闲聊间,灵宫西苑已至,
师寻真止步于院门,同青山宗众人客气道别,目光不着痕迹在云青岫身上停留了片刻,转而对洛云语道:
“若遇难事,随时可以找我。”
…
灵宫西苑格外清幽僻静。
青山宗分得一座小院,推开窗,能遥遥望见灵光氤氲的苍山。
抵达灵宫当夜,仙盟于灵宫主殿举行夜宴,宴请所有前来的宗门修士。
月色澄明,主殿外白玉长阶望不到尽头,碧瓦朱檐,巍峨如峻。
殿内修士云集,分席而坐。
仙盟理事的九宗之主已陆续入座上首,主位悬空。
坐席按宗门地位分,青山宗意料之中最为偏远。
徐月头一回参与如此盛大的夜宴,忍不住悄悄打量,轻“咦”一声,道:“还有个位置空着呢。”
云青岫道:“谢倦安的位子。”
徐月眼眸溜圆,她最近在仙洲论坛恶补了修士常识,许多人都提起过这位谢宗主,不少修士取名更是明目张胆叫“谢剑尊的狗”。这终归是玩笑,仙洲之中,鲜少有人敢直呼其名。
嘈杂的主殿忽的静下来。
一人徐行而入,雪衣墨发,面容冷凝,眉目间如覆霜雪,偏眉心生了一点朱砂,整个人似神龛供奉的神像。
殿外仙侍高声道:“太上剑宗,谢宗主到!”
谢倦安脚步一顿,抬眸冷淡看去,对上一双温然平静的眼。
青衣女修不避不惧,淡然回望。
跪坐在她身侧的少年视线眸光沉沉,直勾勾定在他身上,很容易令人想到黑暗中蜿蜒伏行的蛇类。
谢倦安微不可查皱眉,收回视线落座。
剑宗宗主已到,夜宴才算正式开始,舞者翩然起舞,殿内觥筹交错。
仙盟主持的夜宴,菜色与灵酿都拿得出手。
云青岫当成大型自助餐,一点也不客气,连吃带拿。
席上酒过三巡,殿中相熟的宗门已经开始交际,说是夜宴,其实是各大宗门年轻一辈交际往来的场合。
坐在青山宗附近的同是小宗门,年轻修士们开始走动,有几位端着酒过来,与徐月和裴宥川结识。
灵酿的后劲渐渐涌上头,趁无人注意,云青岫离席而去。
灵宫正殿外是曲径幽深的赏景游廊,临水而建,湖面映着清浅月色。
阵法一重叠一重,移步换景。云青岫熟稔地寻到从前躲懒的湖心亭,懒散倚坐,凭栏望湖。
指尖灵光落下,大群鱼儿拖着漂亮飘逸的鳞尾浮出水面争相抢夺,搅碎了一池倒影。
她摸出从宴上顺来的酒,有一口没一口喝着。
系统高度紧张:“宿主,你那师弟该不会发现了什么吧?”
云青岫垂眼望向湖面,映出张清冷出尘的面容,问道:“像吗?”
系统:“单看样貌只有三分像,如果有人十分熟悉你的神态、习惯……可能会怀疑。”
云青岫忽然想起夜宴上谢倦安那一眼,指尖轻敲酒瓶。
倒也说不上很熟悉。
毕竟在成年后,她常年在外镇山除魔,后又离开剑宗游历,小师妹倒是和谢倦安走得比较近。
风无声拂来,携着浅淡幽微的沉水香。
一只手攥住云青岫手腕。
瞬息间,酒瓶落地,灵酿迸射,炸开满地醇香。
云青岫折腰回身,与身后之人连过几招。
一双狭长冷清的眼沉沉看来,眉心朱砂红得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