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爷,山里哪里有野枇杷啊。”他要趁早去给姜家摘枇杷花,再晚就过了花期了。
“野枇杷?有,可远呢。”柳阿爷往万家后头的山里看了一眼。
顺着自己阿爷眼神望去,柳欺霜有谱了,也就是往后山去就行了,他明日就去,回去晚了也不怕的,就说给万家干活儿干的晚了,他娘在外头是个软蛋,是不敢去万家求证的。
马上三月的天气,日头已经比正月那会儿长了不少,爷孙两个未时过半的样子上的山,忙活了足足两三个时辰才敢回家去。
一进家门,见柳丛香已经开始吃饭了,两人一点反应没有,反正不是吃一锅饭,和他们没干系。
爷孙两个蹲在院墙的水沟边洗手,背对着人,柳欺霜这会儿正对着他阿爷挤眉弄眼,不时低头看看胸口位置。
柳丛香坐在灶房外头的墙根处吃饭,眼神一点儿没落在不远处的爷孙两人身上。她饭碗里是白米饭,还有腊肉炒菜梗,腊肉最是抢味儿,不说吃在嘴里,便是炒锅腊肉的锅也能留下一股子肉香味。
“阿爷,你去摘点儿厚皮菜叶子要嫩的,我去和面。”他要把阿爷支出去,一块糕点又不大,掏个菜叶的时间足够将之吃下肚皮了。
今日,爷孙俩捡了大半天的石子,不说裤子衣袖上,指甲里也全是土,好在泥沙不比黄泥倒是好清洗,洗个手也就干净了。
柳欺霜拍拍手起身,他想好了,今天不蒸馍馍吃,他们烙着吃,他娘刚炒了腊肉,锅里一定有味儿。
柳丛香听着儿子的话,眼睛都没眨一下,只是放眼往远处看去,她男人都走了两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她小日子刚过两天,大夫说这几日最容易受孕了。
她不能就守着一个哥儿过活,还是得生个儿子才行,生了儿子他们两口子将来才能有依仗,他们两口子也才能在公婆那里扬眉吐气。
万家那两个老婆子都是三十好几才生了那两个万老三,相信她也能,可能贵子就是来得晚,她的儿子也得三十几才能得呢。
柳丛香吃好饭进屋放碗的时候,柳欺霜正在抓面,她看都没看一眼,家里的杂面和白面是分开放的,白面不是他们能动的东西,料想那小东西也不敢动的。
“明天去万家有点眼力见,别像是饿死鬼投胎一样胡吃海塞,要是桌上有肉也别多吃,尝个味儿就行,别让旁人以为家里虐待了你,看见个荤腥就像猫儿见了鱼一样。”
“我知道。”村里孩子十几岁就会出去帮工,但出去帮工除非是去地主家干活儿,不然是没有银钱拿的,只会管饭罢了。
村里人平日里也没甚好唠的,路上碰到也好屋里串门也罢,说的无非就是谁人去谁家帮忙,干了多少活儿吃了人家多少东西之类的小话,村里的钟有珍因着长了一张大嘴,老被人说嘴,说她一人要吃三人的粮。
柳欺霜自是不想自己有个饿死鬼投胎般的名声,况且还是去万家帮忙,不对,他不是去帮忙的,是去做工补偿的,哪会有饭吃,他娘想多了。
但是。
去万家吃不了,在家还是能的。
等到他娘一出了灶房,柳欺霜就往白面口袋里伸了手,狠狠抓了两把白面到盆里,今天他娘吃了腊肉,他和阿爷也要吃点儿好的。
包谷面里加了白面,味道果然好了不少,爷孙两个每人面前有碗菜汤,中间的土碗里放着好几个淡黄色的苞谷饼,因着不是油水煎出来的,外皮有着一层焦黑,但两人浑不在意。
包谷面很难磨得细,里头还有掺杂了包谷皮,有了细腻的白面中和,没了膈口的口感,还有一点儿腊肉香味在里头,爷孙两个吃得香得很。
最后一口汤水喝下肚,柳欺霜打了个饱嗝,但却憋了下嘴,很是遗憾的样子。
这几日他爹不在家,他胆子大了不少,今日不止偷偷抓了白面,还想倒点儿香醋蘸菜叶吃,厚皮菜的嫩叶子蘸香醋最好吃了,可惜他阿爷怕他被打不让他倒,按他说先吃了又能怎样?
他娘要打就打呗,顶多是给他胳膊背上或是头顶来几拳,他又不怕他娘的拳头。
饭后,柳阿爷去菜地里忙活了,菜地里还有最后一茬娃娃菜,要摘回来嗮菜干。
柳欺霜收拾好锅碗出来,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下来,他娘已经收了手里的笸箩准备进屋,他去墙角拿了扫帚往茅房去了。
眼下天气一天热过一天,他阿爷在牛圈里肯定越来越难受,他阿爷咳嗽好之前,牛圈都得勤快打理,等从万家帮忙回来,他再编一床草甸铺地上,应能隔开大多虫蚁。
先如此应付一下,等到从姜家拿了药,阿爷咳嗽好了,就能搬回干爽干净的柴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