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马上三月天了,今年虽是闰月,春寒也快到了尽头,眼瞅着身上棉衣就要脱了,柳母瞧着灶里的一大锅水,瘪了下嘴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冲着烧火的儿子说道:
“你别太惯着老头子了,给养的娇惯了谁去伺候啊?这都什么时节了啊,喝个水还得烧开了,咱家喝的水可是地下泉水,直接舀了就能喝,干甚费柴费事的烧开水。”
“老喝生水总是不好,柴禾不费事的,我抽空去山里捡柴就是了。”柳欺霜对他娘的惧意不多,可也不敢太过反驳,只能小声争取。
柳母听了柳欺霜的话,直接给了人一个白眼,之后准备去屋里找块好布出来给她男人做春衣,可她刚出了灶房门家里就来人了。
柳母看着站在院门外头的人,吓得整个人都一哆嗦,来人不是旁人是万冬阳的二嫂马翠兰。
马翠兰年岁要比柳母还要小几岁,可她性子泼辣,一张嘴巴不饶人不说,拳脚还利索,那是又能骂又能打,便是万冬阳那个大混子她也老追着人打,真是全村上下都怕了她的。
柳母一边在心里埋怨今日诸事不顺,事事方她,一边挤着一脸的笑赶紧去开门了,她料想着这马翠兰也是为了方才的事儿来算账的,她可不想赔人银钱,自然得赔笑脸了。
院门还没打开,柳母一张脸却已经笑得僵了,等到院门打开,等着马翠兰的只有一脸特意挤出来的假笑。
马翠兰也不在意,同人点了下头就不客气的直接进了院子去,之后也不耽误功夫,干脆开口说了来意。
“今日家里的事儿,我家三小子回家同我们说了,他虽已经把事情解决了,但我们觉得这事儿不妥。”马翠兰开口说来意干脆,之后话语更是干脆。
她一点情面不留,冲着柳母继续说道:“你家那点儿秧苗还不够你家自己折腾,你家每年还得厚着脸皮往村里要点儿旁人家剩下的秧苗用,哪里有多余的给我家。”
“翠兰妹子啊,这......”柳母被马翠兰吓得心惊肉跳,直觉这人是来要钱的!
她可打不过这人,守不住钱啊,若是真给她抢走了,相公回来如何交代啊!
马翠兰见面前的人魂儿都要被吓飞了,也不知道她自个儿胡乱捉摸了什么,但她也不打算继续吓人,干干脆脆说道:“所以咱家不要你家不可能赔的秧苗,赔几天工吧,家里这几天正好有事,让你家哥儿去家里帮几天忙,这事儿便算是揭过了。”
“啊?只是让娃娃去帮忙啊?”柳母这会儿魂儿回来了,可脑子浆糊了,她不知道她家哥儿能帮人干啥啊。
马翠兰可不管其他,话到了也就走了,只她都走到了院门口,想到了自家三弟交代的话,又回头嘱咐道:“不要你,不要你家老头子,就要你家哥儿,不是你家哥儿来,我们家可是不认的。”
“妹子放心,娃儿一定来,一定来!”柳家院子只半人高,柳母目送人出去老远才转身。
她一个转身,就看着家里哥儿正趴在灶房门口,直盯盯看着她,顿时对着人几个挥手再一顿骂。
“看啥看啊?你闯的祸没法儿收拾了,还得去给万家干几天白工,这万家可真是心黑,还没当上地主呢就把人当长工佃户使唤,真是也好意思的。”自家哥儿马上十五了,可是干活儿的一把好手,这几日原本还打算让哥儿去刨地呢。
家里屋后山上那几块生地,地里石子太多了,不多刨刨地将里头大块石子捡了扔了,干活儿的时候可有的是苦头吃了,四五月里扎一天红薯藤下来,十根指头上头都是倒皮,真是痛死个人了。
今日的事儿总归没能善了,家里还是吃了亏,柳母脸色不好了,狠着嗓子冲着灶房吼道:“死小子,这几天你可老实点儿,别再惹祸了,便是万家人把你当骡子用你也别抱怨,安心干活儿吧,不然这事儿要没完没了了,专给他家干白工去了。”
“我知道的。”柳欺霜一个字不对他娘多说,干脆应了。
之后,听见茅房那里又有咳嗽声传来,赶紧往陶罐里装水,热水烧好了,他得赶紧给他阿爷提过去。
柳欺霜提了热水出来,到了院子中央,还忍不住往万家那里看了一眼,可因着地理位置,他连万家房顶都瞧不着,哪里能瞧见万家人啊,但他还是流连的看了万家那里好几眼。
他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