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璇玑饭店里出来,叶展的精神看起来一直都不太好。
宁远坐在他旁边,尽管满心问号,但看看身边人极其难看的脸色又不敢乱提。
他似乎很不舒服,一直在吞咽口水。额头和脸颊上都渗出了一层薄汗。
宁远拿纸巾轻轻替他擦,小声问他:“你怎么了,晕车?”
叶展摇摇头没说话,睁眼看了看时间,再忍忍,马上就快到了。
出租车刚刚停稳,叶展立马拉开车门,踉跄两步到马路边的排水口呕吐不止。
“怎么了先知?”宁远赶忙跟过来,一面紧张地给他拍着背,“这才坐了十几分钟的车……至于晕车这么严重?”
叶展吐完,在马路边蹲了好久。
一想到尤念九那带着不怀好意的笑的脸,他就生理性一阵阵反胃。捂着胃不停干呕。
“没什么,没有。”叶展接过宁远递过来的水漱口,面色苍白地摇头。“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宁远静默地看了他一会儿,没有选择继续问下去。把人从地上扶起来,“走吧,先回酒店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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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堰江市】
“那人是谁?”
温兆妍疑惑皱眉,“他什么来头?怎么会知道——就算他有办法弄到弹道档案,他是怎么知道是谁需要的?”
见邢安盯着自己,温兆妍立马道:“这段日子我都在堰江,总之我绝对没有说过。”
他轻轻摇头,给邢安使了个眼色——更不可能是他哥。
缪思思:“据陶前辈说,那人是南阳分局的画像师。”
“总之麻烦你了,谢谢。”邢安的语气缓和下来,对缪思思尽量温和地笑了一笑,“改天我和温顾问一块请你吃饭。”
天空飘着大雨。狭窄的甬道里,黑色的牧马人宛如一个庞然大物卡在通道中间。
车门只能勉强开到三分之一,还好后座下来的那个女人身材苗条,举高了伞侧着身子勉强挤了过去,朝前走去了。
不远处,一个披着雨衣的人影将这一幕尽收眼底。随后拉了拉帽檐,往反方向离开了。
车内,一前一后的两人沉默坐着。安静得只能听见雨水敲打车窗声。
“绝对不可能是我哥。他干不出这种事情。”
温兆妍在抽烟,整个人隐没在烟雾里,“而且我查这些事压根就没告诉过他。你也知道,我哥这次把我叫到堰江来,就是情急之下拿我当个幌子,他一直不让我掺和这些事。”
“但其实说实在的,我真挺想帮上忙的。”
他吐出一口烟,声音沙哑,“这么些年了,我比你们所有人都不想看到我哥受折磨。”
“可惜,温疏风一直觉得我不靠谱儿。没用,拖后腿。”
温兆妍很少对他哥直呼其名。
他摘下眼镜,苦笑道。“在我哥眼里,我一直是这样的,不成气候。”
“或许,他只是单纯不想把你搅进浑水。”邢安道,“你本来就远在渝州,过的好好的,当年的事总之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我当然知道啊。”温兆妍瘫坐在椅子上盯着车顶,眼里亮晶晶的,喃喃自语。“可谁让我是他弟呢。”
邢安沉思了一阵,忽然说:“你觉得你哥他,会不会对你有所隐瞒?”
温兆妍一愣:“你指哪方面?”
“如果照你这么说的话,知道你和你哥互换身份这件事除了你俩,就只有长江商会的那个局外人——那尤念九怎么会知道,在渝州的那一位才是真正的温疏风?”
“又或者说,尤念九要去找的人到底是不是温疏风呢?”
“如果不是,那他想找的是谁?为何会千里迢迢专程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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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州市-临江酒店】
自从和尤念九见面回来,叶展似乎突然就病倒了,整个人没有一点精神,一回酒店就把自己蒙在被子里。
出门时他本来就有些低热,回来就开始高烧不退。躺在床上昏昏沉沉,还死也不愿意去医院。
宁远无奈地坐在床边,隔一段时间就换条毛巾搭在他额头上,直叹气:真是倔死人。
叶展这人虽看起来貌似哪哪儿都招人喜爱,但只要和他一块生活——不为人知的恶习就会暴露出来:除了喜欢折磨自己,顺带着还折磨别人。宁远腹诽。
宁远把手伸进被子取体温计,碰到叶展滚烫的身体时吓了一跳,但他似乎还是很冷,盖了两床被子在身上依旧瑟瑟发抖。
“你还好吧?”宁远试探性问,“要不……还是喝点退烧药?”
最开始宁远坚持让他别急着喝退烧药,无奈他什么都听不进去,看看体温计上的度数,宁远叹了口气,妥协了:再这么烧下去人真的要烧傻了。
床上背对着他的人终于闷闷地“嗯”了一声,随之而来的又是一长串惊天动地的咳嗽。
宁远端着药过来,试了试水温,把人扶起来,随后又看到他捂着嘴的手帕上大块的血渍。
叶展还在咳,推远了宁远,扭过头去手帕掩住口鼻咳嗽。
“我没事,舌头咬破了。”叶展疲惫道,接过药来一饮而尽。似乎是怕自己吐出来,他撑着身子坐起来些,并没有立刻躺下。
此刻宁远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在他床边坐下,轻轻拍他的背。
叶展看他忧心忡忡的样子,又反过来安慰他:“真没事儿,喝了药睡一觉就好了,你别怕。”
“你都一天没吃饭了,别在这白熬着了,”叶展伸手摸摸他的脸,虚声道,“听话,去吃点东西吧。”
宁远点点头,望着他,“你呢,能吃的下吗?”
叶展想了想,说:“想吃蛋糕。”
宁远立刻坐起来准备换衣服,“我去给你买。”
这个时候,这人要是有点胃口就不错了。宁远直叹息,想吃什么都行。
宁远刚从一楼电梯出来,就在不远处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提着包正朝电梯这儿走来。
“小叶?!”宁远惊讶,“你咋突然来了?早上打电话的时候不是还说……”
叶净月一哂,“我叔又瞒着你干大事了吧?我早来了。”
宁远:“你这拎的啥?”
“我叔让我帮忙带的药。”叶净月道,“你快先去忙你的吧。对了,酒店出门右拐走两条街,那有个面包店,全国连锁的招牌贼大……我叔爱吃。”
话没说完,眼见着电梯门刚好开了,叶净月立马一溜烟跑了。
……
按了密码,叶净月打开房门。
室内一片低气压。床上的人听见门声,纹丝不动。
叶净月把手里的提包往沙发上随手一丢,没太丢准,掉在地上哐当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