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快吃吧。”宁远将勺子递到他手中,道:“局里好像在开会,都是暂时用不上你操心的事儿……”
“宁远,我想出院了。”叶展捏着勺子,以极轻的声音说。
不等他回答叶展继续道,“下午去把检查做了,开点药就回去吧。”
“我想回家了,”叶展望向窗外的暴雨,“在医院待太久了,我心情不太好。”
闻言,宁远怔了下,他好像还是第一次听叶展说自己心情不好。
“我问过医生,我的伤没事了。不用占着医院的床位了。”叶展说。
宁远打量着他眉间凝结的愁云,和他那半睁着的疲惫眼睛,一时语塞,没忍心马上拒绝他。
“好吧。那就回家休养一阵子,但你得听医生的话,开点中药喝。”虽然宁远不清楚完全不怕苦的他为什么这么抗拒喝中药,还是想劝一嘴。
没想到叶展点头。整个人朝后瘫着,仿佛呼吸都在费力,虚声应道:“都行,都行。只要回家,怎么都行。”
“我很累,”他长叹一口气,阖眼朝沙发后靠去,声音细弱得一阵风便能吹散,“很累很累,一刻都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宁远沉默地坐到他身边,从后颈揽住他的肩膀轻轻拍了拍,以示安慰。
“好。答应你,晚上就回家。”宁远端起碗,盛了一勺粥递到叶展嘴边,放轻声音哄他,“咱再吃两口,好不好?”
叶展略微露出一丝笑意,“嗯。”身子没动,张口就着宁远递来的勺子喝了一口。
就着宁远勺子喝了大半碗粥,叶展脸色越来越白,宁远觉出不对,伸手摸了摸他额上的冷汗,问:“吃饱了吗?你怎么了?”
下一秒叶展起身,拂开他的手走进洗手间,伏在洗手台上吐了起来。
宁远紧跟在他身后,拍着他的背,“怎么了这是……”
叶展吐完了,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好半天才从眩晕中缓过来。叶展摇头,“没事。”
扶着叶展回到病床坐下,宁远忧心地看着他。
“你累了吗?”
闭着眼的叶展突然出声,往旁边靠了靠,“过来躺一会儿吧。”
“……”宁远脱掉外套,依着他躺到了他身边。
“你这样真的能出院?”宁远摸摸他的额头,好在没发烧了。“是胃还难受么?”
吃啥吐啥。宁远现在真是搞不清这人到底能吃什么。正无语之际,听得叶展说:“我没事。你辛苦了。”
这人还在关心自己。宁远抿唇上前,不客气地轻轻推了他一下,在床上躺下了。
叶展掀开自己的被子,盖在他身上。
“……”宁远侧头,见这人正睁着他淡茶色的漂亮眼睛看他,眼神却疲惫的令人心疼。
宁远轻叹一声,捏了捏他探过来的冰凉的手,“冷不冷?要不要把空调再开高一点儿?”
叶展只是摇头。侧身躺着,支着下巴歪头看他。那张冷白透亮的脸凑的很近,宁远看着他,神思恍惚了一瞬。
宁远捏着那只柔若无骨的手,下意识紧了些。“听话啊,医生也劝你喝中药,不伤胃,对身体好。”
叶展乖乖点头,抽出手揉了揉宁远蹙着的眉心,笑了,“知道了,你那么紧张干什么。”
纯精神病。宁远白眼一翻,将他的胳膊塞回被子里,生硬道:“你什么时候能让人省心就好了。”
又是心理咨询师的破职业病。自己都生病起不来床了,还在操心别人。
宁远想着,但脑子实在犯困,头一沾枕头就睡了过去。
-
江城别墅区。
叶净月坐在车里,夹着烟的手搭在车窗外,就这么坐着,维持这个姿势快一个小时了。
天快黑了,雨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这已经是第五根了。
烟呲啦一声被雨浇灭,他搭在车窗上的袖口已经完全湿透。
叶净月吁了口气,将烟头丢进垃圾袋,准备下车。
他没有将车停到自家别墅的车库,而是选择了露天的停车场。
叶净月在领口喷了点男士香水,随后撑开伞,慢慢下了车,准备从停车场走着回去,好散一散身上的味儿。
其实他抽的烟本来味道就不重,是淡淡的巧克力味儿。但叶净月怀疑罗夏很可能在自己家里——还是谨慎一些好。
雨小了些。撑着黑伞的鬈发青年走的很慢,两百米的距离他硬是走了十几分钟。
走过一片人工湖,忽而他眼角的余光瞥见湖畔的草丛里好像有什么橙黄色的东西在动,驻足朝那望去。
叶净月走近一看,是一只小猫。
湿哒哒的毛贴在身上,瘦骨嶙峋,冻的瑟瑟发抖,一双绿眼睛盯着叶净月看。
见有人靠近,它也不跑,只可怜巴巴地抬头望着眼前的年轻男人。
叶净月叹息一声,蹲下身,摸了摸小猫湿漉漉的脑袋。
看着这最多一两个月大的小猫,他突然冒出了个好的想法。
……
叶净月家的别墅里,刚煮上饭、还系着围裙的罗夏听到庭院里传来脚步声,连忙擦了擦手,朝玄关走去。
“跑哪儿去了?不是中午就给你放假了么?外面下这么大,感冒了还跑出去吹风?”罗夏开了门,一面训斥边从柜子里拿出遥控器,打开了别墅上上下下所有的灯。
突如其来灯光大亮,但叶净月眼都没眨一下,甚至瞬间感到舒适了不少。
“还不拉拉链。”罗夏整理着叶净月的衣领,突然发现他衣服里好像有东西。
“这是什么?”罗夏这才注意到,他怀里抱着什么。
叶净月掀开衣服,一个湿漉漉的小脑袋钻了出来,可怜巴巴地盯着眼前的高个子男人看。
因为太小太瘦,又淋了雨,那本来毛茸茸的脑袋看起来光秃秃的,一双眼睛显得格外大。
“流浪猫,看着可怜,捡回来了。”叶净月脱了湿了一半的大衣递给罗夏,一面道,准备去拿烘干机。“把空气循环系统的温度调高一点儿吧。”
“你准备养它?”罗夏接过来,摸了摸口袋准备丢进洗衣机之际,突然碰到了一个硬硬的物体——拿出来看到烟盒的一瞬间,罗夏皱起眉。
浑然不觉的叶净月正给小猫吹着毛,神秘地笑了笑,“不,我觉得有人比我更适合当它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