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崇润忍不住轻笑:“我说怎么找不着了,原是叫你藏起来了。”
缨徽寄人篱下,知道凡事得留后手。
当初她和李崇润相好,不过是看他长得好。
知情识趣,会哄她开心。
排遣寂寞罢了。
一不小心越雷池。
倒别有趣味。
缨徽从十二岁起,被父母丢到这幽州。
过日子就从不想以后。
什么贞洁,什么闺誉。
她才不在乎。
没有人对她好。
她就得拼命对自己好。
怎么开心怎么来。
好日子能过一天是一天。
她知道李崇润这竖子虽惯会甜言蜜语。
但心思深如海,总得想法儿拿捏。
关键时候好使唤。
缨徽威胁过。
又放轻柔了声音:“我也不是不讲理的,没有毁你前程的意思。你替我办这件事,我管保安静,绝不耽误你和王姑娘的婚事。”
李崇润脸上的笑霎的一凉。
半晌才道:“你倒是大方。”
缨徽浑然不觉他的情绪。
兀自絮叨:“多好的姑娘,家世好,模样好,人还爽利精干,跟你挺配的。主要是人家兄长有实权,哪像我那不成器的阿耶,但凡来信,就是跟我哭诉如何被排挤……”
李崇润打断她:“我阿兄更有实权,威名赫赫的幽州大都督,你怎就不愿意?”
“太老,太丑。”
缨徽发自内心感慨:“他但凡与我年岁相当,相貌出挑些,我也就从了。”
李崇润在她身后嘀咕了一句什么。
缨徽没听清。
但语调不像是好话。
她蓦地烦躁起来:“到底能不能办,说句话。”
“我不是办了。”
李崇润道:“你当那几个胡姬是从哪里来的?陈大娘子久在深闺,去哪儿识得胡商?阿兄伤了身子,至少月余起不来床。”
缨徽恍然,莫怪太夫人那么生气。
陈大娘子倒是仗义,没把李崇润供出来。
也难怪这些日子陈大娘子见了李崇润那般热情。
他可真会算计。
左右讨好卖乖。
末了自己还置身事外。
片叶不沾。
缨徽追问:“那过了这个月呢?你那色狼兄长能罢休?”
李崇润道:“先拖过这个月,我再想法儿。”
缨徽回头看他。
见那瞳眸幽邃,泛着些许森凉。
视线对上她,又尽数敛去。
只剩下温脉春意。
他凝着她,轻声道:“别怕。”
当下也无良策。
缨徽暂且信他。
李崇润托词公干。
自是要出府。
缨徽独自去请陈大娘子。
大娘子这点让缨徽格外佩服。
哪怕心里烦她至极,面上还装得亲如姐妹。
热络地挽着她的手去见沈太夫人。
沈太夫人喜见她们和睦。
难得给陈大娘子好脸色。
兼在外人面前装腔。
造出一副婆媳融洽的好光景。
这种场面,缨徽只做点缀捧场。
绝不夺主家风头。
躲在角落里食饮,倒乐得自在。
但王鸳宁老爱往她跟前凑。
先是与她碰盏,小声说:”我那有上好的胭脂,是校尉从长安捎来的。可惜颜色太盛,我压不住,姐姐用着正好,若不嫌弃,改日让侍女捎来。”
缨徽笑说:“妹妹实在客气。”
王鸳宁趁着鼓乐热闹,又道:“听闻姐姐自幼在都督府,那七郎为人如何,姐姐可知一二?”
缨徽心里明了。
这小姑娘精明。
不信这家人自卖自夸,想找个外人探听。
她略忖,才道:“我不大往前院来,与七公子更无甚来往,只是听陈大娘子说起过,她这位七弟勤勉周到,素日是挑不出什么错处的。”
王鸳宁点头:“世家郎君,如此多是难得。”
这话确是不虚。
国朝绵延三百年。
世家膏粱锦绣,多养出懒散靡软的郎君。
缨徽的几个兄长就不成器。
功名未见得进益,姨娘倒娶了满院。
还不如李崇清那老色胚。
想到这一层,再看这都督府烈火烹油似的热闹。
缨徽不免心生惆怅。
但只持续了一瞬,就烟消云散了。
因沈太夫人说,过几日她做寿,要斋戒茹素。
陈大娘子有意缓和婆媳关系,主动提出带着女眷去拜佛祈福。
往年缨徽都跟着去。
还要在佛寺周围的庄子住几日。
她独爱那里的温泉。
最妙的是庄子外有条避人的小径。
李崇润趁着夜色来去自如。
那庄子内外都是他的心腹,两人偷起来比在都督府自在多了。
缨徽看看王鸳宁,想起那盒胭脂。
略生出些愧疚。
心想还是寻机与李崇润断了。
再物色个嘴严俊俏的郎君。
藉以打发漫漫长夜之孤寂。
宴席散时,陈大娘子亲自送王鸳宁和几位表姑娘出府。
沈太夫人独留缨徽说话。
“梅嬷嬷说你写信问家里要钱,我寻思着,把城南的几间铺子给你,那佛山脚下的庄子你喜欢,也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