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放大东南角的天花板,“请注意这个位置的粉尘分布。” 她指向某个肉眼难辨的细小缺口。
秋瑾深配合地调取物证库照片:“12月8日我们在此处发现了微型摄像头的安装痕迹。” 两张图片重叠的瞬间,旁听席有人站起来又慌忙坐下。
"“该摄像头品牌是徐临控股的科技公司去年推出的商用型号。”
路炤尘将采购合同投影在徐临头顶,“而三天前你名下的空壳公司刚购入二十台同款设备。”
徐临擦拭金丝眼镜的动作顿住,他转头看向律师时,律师正在疯狂点击死机的电脑,赵可植入的蠕虫病毒刚吃掉他得最后一段辩护词。
秋瑾深申请提供某个证物,拿给了工作人员。小林走到被告席前,将秋瑾深拿给她的U盘插进徐临面前的接口,而后秋瑾深说道:“这是你母亲上周在疗养院的监控录像。”
她声音很轻,轻得像是怕惊醒什么,“你删掉了她病房的存储记录,但忘了走廊的消防摄像头。” 全法庭看着徐临母亲在视频里擦拭相框,那是张缺了角的全家福。
“反对。”律师拍打桌面,“这与本案无关。”
“有关。”
路炤尘亮出拘传令,“你母亲三小时前在疗养院,说了关于你少年时期篡改成绩单的惯用手法。”
叶晚配合着在座位上举起手:“审判长,舆情监测显示72%的网民正在实时核查自家监控视频真伪。” 她歪头看了眼赵可刚传来的数据,"哦,现在上升到79%了。"
二十分钟后,法槌最终落下时,秋瑾深在散场的人群里找到路炤尘,对方的号牌在颈侧压出红印。
当她们的眼睛互相找到彼此时,谁都没说话,只是隔着三米距离看工作人员给徐临戴上手铐,那个男人此刻左侧发丝垂落,露出块硬币大小的陈旧烫伤。
“结案后去修下号牌。” 秋瑾深表情有些隐忍,但依旧把矿泉水瓶拧开,递过去,“不然这种场合总刮伤脖子。”
路炤尘接过水瓶,指尖擦过对方手背,注意到她不对劲:“你还好吗?”
秋瑾深的情绪终于有点控制不住了,她难受的蹙起眉,冲向洗手间。
直到她第四次拧开水龙头,路炤尘一直斜靠在门外的瓷砖墙边等她,食指无意识摩挲着,手机在掌心压出浅红印痕。
“监控死角。” 秋瑾深用纸巾拭去唇角水渍,“徐临律师当庭播放伪造视频时,台上有人的眼神变了。”
路炤尘从口袋摸出巧克力糖,铝箔纸撕到一半又攥回掌心:“舆情组查到多个营销号同步推送……关于伪造你的视频。” 她顿了顿,“叶晚说渲染引擎的帧率波动很明显,容易澄清。”
秋瑾深突然又扶住洗手台,喉结剧烈滚动。路炤尘焦急的踏进来,伸手虚悬在她后背两厘米处:“技术科已经在做区块链时间戳固化。”
“但那些视频……那些被篡改的瞳孔反光……”她猛然推开窗户,寒风卷着暮秋的味道灌进来,“你知道最可怕的是什么吗?避谣跑断腿但影响是难以根除的,甚至连我自己都开始怀疑……”
路炤尘突然握住她颤抖的腕骨,体温透过衣服传递,但她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她。
“以前只需要相信数据。”秋瑾深望着窗外的天际线,“但现在连血管分布都能伪造。”
发完消息给路炤尘,叶晚犹豫了一下,最后挂了悬赏徐临余党的帖子,她用自己改良的追踪算法反向锁定上了五个暗网节点。
技术科机房弥漫过载的糊味,叶晚坐在服务器机柜夹角,十指在键盘敲出密集声响。
“悬赏违反七十二条司院条例。”赵可抽出叶晚嘴里的棒棒糖,“删除密钥,现在。”
叶晚头也不抬:“他们生成伪造视频的时候,条例保护谁了?”
“所以你要把自己变成第二个徐临?” 赵可蹲下来,拽过转椅逼她直视自己,“上周你改良的面部识别系统误判率是0.0007%,今天这个数字涨了十倍,叶晚,你手在抖。”
叶晚的眼睛因为连续工作而红红的,她低眸看蹲在自己面前的赵可:“你刚入职的时候,那些人往证人家门口泼油漆时,你抱着笔记本在楼道守了三天。” 她声音像绷到极致,“现在你劝我不要这样?”
叶晚触电般抽回手,打翻了赵可手里的棒棒糖。 “你和我说过,代码应该用来建造而不是毁灭。” 赵可起身去抽纸,再蹲下来包好落在地上的糖,“现在呢?叶晚?现在这句话呢?”
走廊传来特有的规律脚步声,秋瑾深站在玻璃门外,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刚刚的对话,叶晚看到她来的一瞬便心虚的低下了头。秋瑾深:“你故意暴露的蜜罐服务器钓到两条大鱼。”
“是三条。”叶晚松了一口气,补充道:“还有条漏网的……”
路炤尘从秋瑾深背后转出来:“技术科今晚你们三个全员写检查。”
“包括我?”赵可举起双手,“?”
“你不是技术科的?不是三组的?”路炤尘转身时瞥见秋瑾深苍白的脸色,语气突然放软,“我待会去买点热粥。”
秋瑾深望着走廊顶灯,摇摇头轻笑。
“这次不一样。”路炤尘:“徐临在拘留室割腕了。”
“他还不能死。”秋瑾深低语,“那些被篡改的真相还没得到回应。”
路炤尘望着她的背影,欲言又止,终究什么也没说。
直到未递出去的巧克力糖在掌心融化成粘稠的糖浆,像某种未凝固的誓言。
夜,八点多。
法官摘下眼镜,指腹反复摩挲着牛皮纸信封边缘。办公室空调发出轻微嗡鸣,衬得打印字体的油墨味愈发刺鼻:“还记得上一个法官吗,下一个是你”。
助理拎着卷宗进来时,正看见她将半杯凉透的龙井泼进垃圾桶,低头看去,那茶叶在金属内壁划出暗褐色痕迹。
第二天,早九点,司院。
监控录像显示这封信是混在最高法文件专递里送进来的。投影仪在墙面投出放大三倍的字迹,叶晚撑着桌沿俯身:“激光打印机的硒鼓型号很常见,但纸张是两年前停产的专用信笺。”
窗外的叶影在地面摇晃,法官忽然伸手按住第三段空白处:“这里有铅笔划痕。”
继续放大,几道极浅的压痕显露出“周三下午三点”的字样,像是有人垫着信纸写过字。
“会面预约系统里查到这个时间点。” 路炤尘将平板推过来,屏幕上是某建材公司法律顾问的登记信息,“对方上周刚代理过徐临集团的劳务纠纷案。”
秋瑾深轻触信封封口处:“胶水残留物含有槐花蜜成分,这种特制胶水……” 她突然顿住,指着那半片银色闪光物,“叶晚,这像是美工刀碎屑?”
“和徐临别墅缴获的裁纸刀型号匹配。” 叶晚将证物袋对准光线,金属碎屑在透明塑料上折射出细小光斑,“嗯但理论上那批物证还封存在证物室。”
法官忽然起身走向档案柜,深褐色柜门映出她微微发抖的手指。第三排贴着“林翘案”标签的档案盒里,当初徐临提交的伪造证据复印件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张旧照片,是她刚入职时在法院门口的留影,背面用红笔写着“正义需要修饰”。
“法官休息室的监控昨晚故障了。” 向敏调出安保记录时,发现昨夜十点十七分的画面被替换成静止图像,窗帘晃动的频率与实时监控存在误差。
赵可嚼完包子敲击键盘:“对方在测试我们的反应速度,信封里的槐花胶水……” 她突然瞪大眼睛,“等一下,这和三年前Q市市法院爆炸案使用的定时装置粘合剂成分一致。”
法官重新戴上眼镜时,镜片边缘的反光遮住了她眼底波动:“请转告徐临的代理律师,周三的会面照常进行。”
她捋平制服下摆的褶皱,金属锁扣在她手下的“咔嗒”合拢的声音,像某种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