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村里灯火如昼,各家各户哪还有心情睡觉?又惊又怕地等着天亮。
阿宁翻个身又继续睡了。
许梨躺在被子里,想睡又不敢睡,灯下跟陆柏大眼瞪小眼。
蜂刺挤得及时,后来他自己又用水冲洗了许久,这会儿在看,竟没怎么肿了。
陆柏被看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不睡了吗?”
许梨揉揉眼睛嘟囔一句“睡不着了。”
“再眯会儿吧,才三更天。”说完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许梨的背,宽大掌心里的温度若即若离、时远时近,许梨脑海中还在想自己咋就又搭理这个混不吝的男人了?
想着想着,就沉沉入睡。
这一觉竟睡得格外沉,直到饭香味扑鼻,她才悠然转醒。
陆柏早就不在身侧,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朝灶房去,男人正忙着做早饭。
“柏哥儿,柏哥儿,快,快去地里看一眼!里正家的麦子被割了!”宋石头说完,没等陆柏答话就走了,他得去自家地里看一眼才放心。
天杀的贼!
日前麦子已抽穗,马上就要灌浆了,现在还只是青颗子,粒儿都没满呢!
陆柏随便扒了几口饭,丢下一句“在家待着,别乱跑”就匆匆往外走。
他家麦地向阳,而且施肥施得厚,每年都要比别家早收一些,陆柏加快了脚步,来到麦田他气得脑袋嗡嗡直响!
青溜溜的麦子,被人齐刷刷地割掉了穗子,只留下一地高高耸立的绿色麦杆子!三亩地的麦子,有一小半被割了“头”。
他原本想着,家里囤的粮省着点吃,能管到秋天,新麦出来交完税卖了攒几个钱,他多做些工、打些猎,不出三年就能存下几两银子,到时候把房子修一修,免得下雨时外面大下里面小下......
这下算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陆柏在麦地里转了一圈,把贼人漏掉的麦穗一个个捡起来,用衣襟包好,叹口气下山去。
许梨见他一脸愤怒,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接下来的日子,村里都不太平,好在里正组织庄稼汉弄了个巡逻队,夜里才没有再遭贼。
但白日里,总有零星逃荒的人跑到村里乞讨,不给口吃的就一直磕头,看得人心酸不已——大人孩子都饿得皮包骨头,嘴里一味念叨着“好心人,赏口饭吃,哪怕一口汤也成.......”
说完就咚咚咚地磕头磕个没完没了。
当了娘的沈氏心肠软,有一回将剩菜剩饭端给一个跟春芽差不多大小的孤儿,转眼,那个孩子每天都跑到她家讨吃的,怎么轰都轰不走。
无奈之下,只好将认生的大花牵出来,这才将她吓走。
后来,那个孩子再也没出现过,是饿死了还是被人吃了不得而知。
沈氏也因此被宋老头骂了好几天,家里粮食不多了,谁家都没多余口粮养一个闲人。
转眼进入五月,天跟破了个窟窿一样,大雨下个没完没了,十几天仍没有转晴迹象。
许梨家早已没有能下脚的地方,两个睡觉的房间因为去年修缮过,所以不漏雨,其他屋子都是外面大下里面小下。
溪里的水涨起来了,淹没了一大片稻田、麦地,许梨想,再过几日雨还不停的话,怕是房子都要被淹垮了。
陆柏则为地里的油菜发愁,眼瞅着就要收割了,天公不作美,再泡个几日,怕是油菜籽都要在地里发芽了。
端午前夕的夜里,大雨噼里啪啦下个不停,陆柏怕白日才清理过的檐沟被从山上冲下来的渣滓堵住,把墙角泡坏了,就抹黑去查看。
雨下得又急又猛,打得他睁不开眼,他刚走出门,许梨睡的那间屋子骤然坍塌了!
“梨娘!”他大叫一声,猛踹阿宁的房门,声嘶力竭“快出来,阿宁,去叫二狗爹!”
“梨娘?梨娘?”陆柏颤抖着手,试图从坍塌的墙洞里钻进去,耳边还有泥土掉落,他却不敢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