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灼眉头微蹙,却没有接话。
转过回廊的刹那,就见宋蓁立在门下。
她一见陈灼便快步上前,不动声色地将人护在身后:“家夫冒昧打扰,见谅。”
棠梨望着宋蓁那双清冷得不带一丝温度的眼睛,忽然笑了:“宋大人既然来了,不如进屋喝杯热茶?”
“不必。”宋蓁干脆利落地拒绝,素梅忙为两人撑起伞。
两人相携离去的背影在雨幕中渐渐模糊,唯有零碎的对话随风飘来——
“下着雨怎么亲自来了?”
“乘马车来的。倒是你,不是说好等我回去再…”
“雨这么大,我担心你…”
棠梨盯着两人背影许久,独自站在廊下,他望着远处那对璧人共撑一伞的背影,想起很多年前,也是这般雨天,他被赶出南风馆时,满城的灯火没有一盏是为他而亮。
陈灼。
这个名字他是熟悉的。
他是是绵阳城众星捧月的南风馆头牌,而陈灼,是京兆所有人交口称赞的典范。
明明都是男子,明明都是风头十足,却始终是云泥之别。
他想起那人警告他时说的话:“宋蓁一行,能避则避。”
凭什么?
凭什么他永远在退让?
雨势没有停歇,远处,陈灼正低头对宋蓁说着什么,眉眼间尽是温柔。
“真好啊…”他喃喃自语,“从小被人捧在手心,长大了还有人护在身后。”
棠梨忽然笑出了声,那笑声混在雨声里,显得格外凄凉。
“我们这样的人…”他转身推开仆从递来的伞,走进雨中,任由冰冷的雨水打湿全身,“连嫉妒的资格都没有呢,真是讨厌。”
随即又想到什么似的,低声轻笑。
林悦,我给你准备了礼物呢。
马车上,宋蓁悄悄用余光打量着身侧的陈灼。
他已经蹙眉许久,薄唇抿成一条紧绷的线,长睫在眼下投落浅浅阴影。
宋蓁看得入神,有些燥意,随手拿起案几上的茶盏,这样认真思索的陈灼——
怎么会这么可爱呢?
脑子还没思考,话已经从嘴边溜出,“怎…”,她刚想开口,却见陈灼突然转身。
“妻主。”他声音低沉,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真正疯了的,是棠梨才对。”
“啊?”宋蓁猝不及防,手中的茶“啪”地掉在身上。她慌忙弯腰去捡,耳尖却已经红了,“你、你说什么?”
“妻主小心些。”
陈灼见状,不自觉地伸手替她拂去水珠,两双手不经意触碰后,他慌忙收回手藏在袖中。
马车恰在此时停在客栈门前,两人一前一后下车,步履都比平日急促几分。
宋蓁匆匆嘱咐素梅将食盒送去给照看林悦的张子桦,转身时牵起陈灼向房间走去。
待到休整后,“你方才说什么?”陈灼望着她这副难得急切的模样,原本沉重的心情忽然松快了几分。
他将今日与棠梨的对话娓娓道来,宋蓁听后挑眉。
这棠梨真是将自己对林悦的不喜一点也未遮掩啊。
陈灼话音未落,走廊上突然传来张子桦急促的呼喊声。
宋蓁与陈灼对视一眼,当即起身推门而出。
推开隔壁房门,只见一地狼藉,精致的茶糕散落在地,有几个已经被踩得稀烂。
林悦蜷缩在墙角,双臂紧紧抱着膝盖,浑身发抖。她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此刻更是惨白如纸,嘴唇不停地哆嗦着,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蓁姐!”张子桦急得眼眶发红,“都是那棠梨送来的茶糕!林悦一看到就突然把食盒打翻了,现在谁靠近她都会尖叫…”
宋蓁蹲下身,指尖轻触打翻茶糕的碎屑,林悦突然朝宋蓁撞过来。
“妻主!”陈灼惊呼。
张子桦倒吸一口凉气,只见林悦疯狂地抓挠着自己的喉咙,仿佛要掏出什么似的。
宋蓁一把按住她自残的双手,林悦涣散的瞳孔里涌出大颗泪珠,她突然剧烈干呕起来,指甲在木地板上试图抓出深深痕迹。
“不会是…下毒!?”,张子桦声音发颤,盯着地上碎裂的茶糕。
宋蓁摇了摇头,“我在马车上就命人验过,无毒。”她指尖轻轻碾过一块茶糕碎屑。
这是警告。
陈灼忽然明白了什么,脸色骤变:“他在提醒林悦,也提醒我们,他随时能掌控她的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