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的目光在宋蓁脸上停留许久,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嘶哑的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救…救救我们…”
就在这时,远处的道路上出现几个人。
侍卫立即警觉地按住刀柄:“大人,有人靠近!”
宋蓁抬眼望去,只见几道白色身影戴着纱笠而来。
那些人个个身姿挺拔,头戴轻纱帷帽,素白长袍纤尘不染。
“贵女们见谅。”这三名男子停在十步开外,俯身行了个端正的礼。
为首之人看向树下那女子,声音如清泉击玉,与方才那嘶哑的女声形成鲜明对比,“我们家妻主惊扰诸位了。”
白衣男子戴着纱笠,叫人看不清神情。
张子桦瞪圆了眼睛,目光在树下狼狈的女子与眼前翩翩公子之间来回扫视,怎么也无法将这二人联想到一处。
宋千不动声色地往前半步,恰好挡在宋蓁身侧:“你…们家妻主?”
男子帷帽下的薄纱轻轻晃动:“正是。”
他抬手示意,身后两名男子立即上前,其中一人捧着件崭新的斗篷,“妻主她…抱恙在身,多有失礼。”
那女子见到来人,突然剧烈颤抖起来,拼命往树干后缩去,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
宋蓁敏锐地注意到,她裸露的手腕上布满青紫的掐痕,想到之前的求救,不免生疑。
“且慢。”宋蓁突然横跨一步,拦住欲上前的侍从,“这位郎君,你家妻主似乎很怕你们。”
微风拂过,掀起男子帷帽的一角,隐约可见其下优美的下颌线条,和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让贵女见笑了。妻主病中总是这般…认不得人。”
宋蓁没吭声,等到那两个男子将人拖到为首男子的身边时,宋蓁心中疑云更甚至,就在他们转身欲走之际,她突然开口:“等一下。”
声音不重,却让所有人都停住了动作。
“恕我直言。”宋蓁缓步上前,“眼下无人能证明这位娘子确是诸位的家眷。前方不远便是绵阳城,不如一同入城查验后再行离开?这也是为双方考虑。”
“笑话!”男子身后一人忍不住讥讽道:“我们一群男子,还能对个女人家做什么不成?”
哼,能做的可太多了。
这群人处处透着问题,恐怕没那么简单。
“住口。”为首男子轻声呵斥,帷帽下的声音依旧温润如玉,“贵女所言极是。寒舍就在绵阳城中,在本地也算有些名望。既然诸位顺路,不如同行入城,也好让在下略尽地主之谊,答谢各位救妻主之恩。”
他说着微微侧身,露出腰间一枚精致的玉牌——上面赫然刻着“绵阳林氏”的字样。
宋千与张子桦交换了个眼神。这林氏确实是绵阳大族,可眼前的情形怎么看都透着古怪。
“如此甚好。”宋蓁忽然展颜一笑,“不知郎君姓名?”
“林氏夫,棠梨。”
“还是先将娘子…哦不,你们妻主教给我们,我们有随行治伤的医师。”,张子桦说。
为首的棠梨帷帽微动,似在权衡。片刻后,他微微颔首:“那便麻烦了。”
三名侍从将女子搀扶到随军医师处。宋千趁机跟过去,借着整理女子衣襟的姿势俯身低语:“娘子姓甚名谁?”
女子枯瘦的手指突然抓住宋千的衣袖,嘴唇剧烈颤抖着,却只发出气音。
随行医师检查后摇头:“喉部应有旧伤,方才那几声怕是强忍剧痛发出的。”
宋千正要回禀宋蓁,棠梨已翩然而至:“让贵女见笑,我家妻主确是顽疾缠身才会如此。”
“哦?”宋千挑眉,“不知是何顽疾?”
棠梨帷帽下的身影微微一僵。
春风拂过,轻纱飘起,露出张俊美如玉的面容。
他抬手理好纱笠,低头无奈道:“家丑不便外扬,还望贵女见谅。”
宋千不动声色地退开。
这时,自称棠梨的男子款步走向正在检查马匹的张子桦。
“贵女。”他微微欠身,纱笠下的声音如春风拂柳,“不知马车上是否还坐着一位贵人?”
张子桦猛地抬头,警惕地盯着他:“你问这个做什么?”
棠梨不慌不忙地轻声道:“我只是怕失了礼数,若真有大人在,理当过去请安才是。”
张子桦嗤笑一声,轻蔑道:“用不着你,那是我姐夫,何等尊贵,岂是你这种…”她突然噤声,自己都诧异于脱口而出的刻薄话。
奇怪的是,明明平日最怜香惜玉的她,此刻对着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美男子,却从心底涌起一股寒意。
那纱帘后若隐若现的笑意,总让她莫名感到不舒服。
棠梨似乎并不恼,反而又往前迈了半步。
“贵女何必如此戒备?我不过…”
“子桦。”宋蓁的声音突然从后方传来,“马匹检查好了么?”
张子桦如蒙大赦,立刻转身应道:“好了好了!”再回头时,棠梨已退到三步开外,纱帘微动间,她似乎看见对方唇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
“休息好了就启程吧。”
风过林梢,惊起几只飞鸟。那被架着的女子突然挣扎了一下,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的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