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会单是他自己的意思,这是宋家,在提醒他——提醒他如今的身份。
这其中,又有多少——是宋蓁示意。
陈灼不敢想下去,声音轻若蚊呐:“主夫……我……”
明桃友打断他的话,语气依旧温和,却不容拒绝:“陈小郎,你是个聪明人,应当明白我的意思。蓁儿的前程,不该因你而毁。”
陈灼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倔强:“主夫,我与阿蓁的婚约,是两家长辈定下的。即便陈家如今落魄,我也不会轻易放弃。”
明桃友闻言,语气冷意更甚,却依旧笑道:“陈小郎,何必如此固执?你若执意如此,只怕日后……日子也不会好过。”
陈灼心中一凛,终于明白眼前这位主夫并非表面那般温和善良。他的笑容下,藏着的是锋利的刀刃,字字句句都在逼他退让。
风起,卷起一片落叶,飘落在陈灼脚边。他站起身,恭敬行礼:“主夫的话,陈灼记下了。若无其他事,陈灼先告退了。”
明桃友点点头,语气依旧温和:“留下用膳吧,好好想想我的话。”
陈灼不敢拒绝,只得恭敬应下。
他跟着明桃友来到膳厅,见宋老夫人、宋雁与宋蓁已坐在桌前。宋蓁见他进来,眼中关切,这让陈灼心中安定下来。
晚膳开始,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气氛却显得有些沉闷。宋老夫人端起茶盏,淡淡开口:“陈小郎,杜老夫人近日可好?”
陈灼连忙放下筷子道:“多谢老夫人关心,外祖母一切安好。”
宋老夫人点点头,并未多言。
宋雁忽然放下筷子出声:“陈家如今这般境况,陈小郎还能如此安稳,也倒是难得。”
陈灼脸色微白,低下头不敢接话。宋蓁眉头一皱,正要开口,却被宋老夫人抬手制止。
明桃友夹了一筷子菜放到陈灼碗中,语气温和:“陈小郎不必拘谨,多吃些。只是……”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说道,“有些事,还是要早些想清楚才好。”
宋家果真都想悔婚。
陈灼握着筷子的手微微发抖,心中明白这是明桃友在逼他表态。他抬头看向宋蓁,见她眼中满是担忧,心中忽然生出一股勇气与决然。
只要是她,怎样都好。
他放下筷子,站起身,恭敬行礼:“老夫人、宋大人、主夫,陈灼有一事相求。”
众人一愣,宋蓁更是惊讶地看着他。宋老夫人淡淡道:“说吧。”
陈灼深吸一口气,声音虽轻却坚定:“陈灼自知身份低微,不敢高攀宋家。但陈灼与宋贵女的婚约,是两家长辈定下的,陈灼不愿辜负。若宋家不弃,陈灼愿以侍君之身留在宋府,绝不敢有其他非分之想。”
此言一出,膳厅内一片寂静。宋蓁猛地站起身,眼中满是震惊与心疼:“陈灼,你……”
一定是那人面兽心的继父和陈灼说了什么!
宋老夫人眯起眼,语气中带着几分审视:“陈小郎,你可想清楚了?侍君之位,可不如正夫尊贵。”
陈灼低下头:“陈灼明白。但只要能留在宋府,陈灼心甘情愿。”
明桃友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却故作惋惜地叹道:“陈小郎何必如此委屈自己?你若愿意,宋家自会为你另寻一门好亲事。”
宋蓁再也忍不住,冷声道:“父亲,陈灼鲁莽,你切莫当真。此事便不必再提,他是我的未婚夫,我会护他。”
原本宋蓁是不打算当下与宋家人翻脸,但现在的陈灼,让宋蓁想到多年前的自己——也是这般,半点不由人。
过往种种立刻浮现在宋蓁眼前,情绪冲破了理智的牢笼。
话既出口,宋蓁并不后悔。
宋老夫人看了宋蓁一眼,淡淡道:“蓁儿,此事关乎宋家声誉,不可儿戏。”
宋蓁毫不退让:“祖母,陈灼既以留下,已是人尽皆知。若此时委身宋家,只怕外人会说我们宋家都是无情无义之人。”
“逆女!”宋雁将手中碗筷狠狠摔在地上,瓷片四溅,“是他自己说的,没人逼他!”
宋雁的话让宋蓁更加愤怒,没人逼他,却处处逼他,她们都当她和陈灼是傻子吗?
“母亲,陈灼是我的人,他的事,还轮不到旁人指手画脚。”
宋雁被宋蓁的目光刺得一怔,随即恼羞成怒:“放肆!你这是什么态度?我是你母亲!更是宋家的家主!”
宋蓁毫不退让,语气如冰:“母亲,正因为您是我母亲,我才更希望您能明白——陈灼是我的未婚夫,他的事,便是我的事。若宋家连这点担当都没有,还谈什么世家风范?”
宋老夫人沉默片刻,终于敲了敲桌:“罢了,此事先放一放。蓁儿,凡事三思而后行,莫要因小失大。”
明桃友见状,连忙打圆场:“蓁儿,你祖母和母亲也是为了你好。陈小郎如今身份尴尬,你若执意护他,只怕会惹来不小的非议。”
宋蓁冷笑一声:“父亲,您不必多说。陈灼的事,我自有分寸,同时也希望,您有分寸。”
膳厅内一片死寂,众人皆被宋蓁的气势震慑。宋老夫人沉默良久,终于挥了挥手:“罢了,此事暂且不提。蓁儿,你且记住,宋家的门楣,不容有失。”
宋蓁微微颔首:“孙女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