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与子晏相视而立,形同水火不可调和。
气氛逐渐变僵,两人之间仿佛横着一道隐形的闪电,转瞬间就可化作团团烈焰,熊熊燃烧。
素萋不敢再等,眼见拉不动公子,当即大喊一声:“子晏!”
与此同时,半大点儿的信儿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缩头缩脑地躲在公子背后,一双小手紧紧扒住公子的袍摆,小声嗫嚅了一句:“兄长,我饿了。”
公子低下头,看见信儿原先捧在手里的糖糕一不小心滚到了地上,适才摇了摇头,叹气道:“罢了,落地上就不要了,兄长带你进去吃别的。”
“那赶紧走吧,赶紧赶紧!”
“信儿要饿死了!”
信儿连忙拖着公子往前走,咬着牙生拉硬拽的模样,好似生怕公子会不配合似的。
看见公子走远的背影,素萋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挥散四处围观的人群,也准备跟着进酒肆去。
可子晏显然没有退缩的打算,只见他鬼头鬼脑凑到素萋面前,贼兮兮地笑着问:“你刚刚叫我什么?”
素萋连白眼都懒得给他一个,又想打个弯绕过他,这回子晏却是学乖了,没有拦在她的身前,只黏在后头像条跟屁虫似的。
“你是不是叫我名字了?”
“真好听。”
他嬉皮笑脸地追着道:“再叫一声呗,再叫一声。”
“你有完没完。”
素萋气不打一处来,一双秋水般的眸子直愣愣地瞪着他,脸上有因愠怒而晕起的红霞。
“我又不认识你,你为什么总要跟着我。”
子晏不解地皱了皱眉头。
“怎么就不认识了?”
“是我把你从海里救上来的,我救过你一回,你难道不记得了?”
他越说越委屈,一张俊俏的脸肉眼可见地耷拉了下来。
“况且,我知道你名字,你知道我名字,怎么就不算认识?”
“在我们楚国,交换了名字就是朋友,难道你们中原人都这么忘恩负义吗?”
“那是在你们楚国。”
素萋正色道:“这里不是楚国,是莒国。”
“若你要谈楚国那一套,不如趁早回去。”
她说完,转身就走。
子晏急忙上前一步,拉住她臂弯处的袖管,焦灼道:“好好好,不谈就不谈,我只是随口一说,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素萋回过头,睃了他一眼:“松开,这在莒国是非常失礼的行为。”
子晏陡然缩回手,动作迅速得比被火撩了还快。
“对不住,我刚到此处,还不是很懂莒国的规矩。”
见他满脸憋屈,素萋的语气不由也软了几分,有些歉疚道:“你既救我一命,我自然十分感恩,若有机会,定当犬马相报。”
“只是在我莒国男女有别、生人不近,还望子晏兄弟多多见谅。”
“好说好说。”
子晏双臂一抱,登时扬眉咧笑道:“一生二熟,若下回再遇上,你可得陪我痛饮几杯,好吗?”
素萋默然颔首,行礼拜过,转身进了酒肆。
待酒保引她到二楼雅间,公子已然带着信儿落了座,案桌上摆了几盘瓜果冷菜,一盆子酱肉正腾腾冒着热气。
公子趁热片出几块,放进信儿碗里,嘱咐道:“当心烫,慢点吃。”
信儿埋头吃得不亦乐乎,软嘟嘟的小嘴上挂满了油渍。
素萋走过去跪坐下来,自觉去接公子手里的刀柄,温声道:“父兄,让我来吧。”
公子松开握刀的手,兀自斟上一杯热茶品了几口,沉默了半晌,问道:“都处置妥当了?”
素萋点点头。
“方才那个楚人是什么来头?”
公子问。
素萋垂头答道:“素萋也不知,只知他是个楚人,那夜我不慎落入海中,确实是他救了我。”
公子闻言,沉思了片刻,直言道:“楚地蛮荆,楚人亦是生性粗鄙、尚未开化,往后你少同他有来往。”
“是,素萋知道。”
她不多话,公子说什么她便听什么,手头上光忙活着片肉的工夫,一刻也不敢停下来。
不多时,三人用完饭食,推开雅间的拉门打算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