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
拉维掀开珠帘,一股特殊的味道钻入鼻尖。
“这是什么?”他的声线颤颤巍巍,但整个人却像被冻住一般矗立在原地。
死亡和腐臭被拉维第一次嗅到。
“呕……好难闻……呕……”他弓着腰,喉咙里止不住地颤动。
伊戈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他拉远。
在两人面前,交叠着四具尸体,他们相互依偎着,互相拥抱互相取暖。
“是……是利叔和熊阿嬷他们呢吗?”拉维喘了喘气,轻拍伊戈搀扶他的手,示意男人松开。
伊戈松开拉维,上前一步观察尸体:“不清楚。”
这些尸体已经被烧成了焦炭,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拉维闭了闭眼,随即起身在店内找了两幅厚手套,他将其中一副扔给伊戈。
“验一验。”
他们没有口罩,只能戴着手套强忍味道,两人尝试将四具交缠在一起的尸体分开。
“用力……”拉维咬牙道。
花了半个钟头,两人才把四具尸体分开。
伊戈从楼上的卧室里找了几张床单,将它们铺在地上,随后把四具焦尸分别放在上面。
“这是一场意外的……火灾。”拉维虽不想承认,但事实如此。
“店内门窗都没被破坏,想来病毒爆发的时候这里就很安全。”
拉维看了一眼珠帘后。
“这里的位置是壁炉,极北喜欢用石头和实木建造建筑,这里……”少年指了指珠帘下面十指宽的石块隔断线,“是为了防止意外火灾的隔离石线。”
拉维忽然想到了昨晚空空如也的床架。
“看来是为了节约木柴,共同在壁炉处取暖……晚上没有人守夜,火星从壁炉中跳了出来,大火蔓延,他们在温暖的火光中睡死了过去。”
“真的如此吗?”伊戈问。
拉维摇了摇头:“……不知道。”
尸体被烧焦,变小了不少,很难认出生前的性别。
是不是熊阿嬷他们已经不太重要了,逝者已逝。
“这些尸体怎么处理?”伊戈道。
拉维一直看着这些焦尸,半晌,他回答道:“下午把后院的积雪打扫一下,挖个坑埋了吧。”
说完,似乎有什么东西他再也承受不住了,拉维一边脱下手套,大步向前,拉开了炼油坊的大门。
砰——
门外的半人高的积雪滑入炼油坊,露出了木质平台。
拉维就这样一屁股坐在了平台上。
伊戈看着不断耸肩,将头埋入膝盖的少年,迟疑了片刻,但最终他还是选择上前。
他脱下才触碰过焦尸的手套,将其放在一侧,随后依偎在他身旁。
“他们……”伊戈抿了抿唇,不知道从何下嘴。
拉维抬起脸,擦了擦眼角溢出来的泪水,他面无表情,似乎是已经整理好了情绪。
少年张嘴:“不,我跟他们并不亲密,我只是……想起了我的父母……”
情绪决堤在他张嘴后汹涌袭来。
少年发出一阵悲恸的呜咽。
“为什么他们想要去死?为什么要殉情?为什么要离我而去?为什么……不来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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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7年2月14日,拉维终于出狱了,是母亲接他回的家。
“妈妈……爸爸还好吗?”才从监狱里出来的少年对面前的母亲带着一点陌生的熟悉。
阿廖沙摸了摸儿子光滑的脑门,勾起唇角,那笑容和之前别无二致。
“好着呢!这几天身体不舒服,在家里躺着……”
拉维坐在卡车后面,将窗户拉下一点,好奇地打量着这个迅速变化的世界。
他们回到了边陲小屋,父亲正在厨房,坐着轮椅为他烹饪菜肴。
“爸爸……我回来了……”拉维停驻在厨房门口,他呆愣在原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母亲,“妈妈?爸爸怎么了?为什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三人站在狭小逼仄的厨房,时间与空间都胶在了一起,拉维的视线一直在两人周围晃来晃去,试图有人能解答他的疑惑。
“Подсолнухи,我们先出去吧。”母亲的手掌拍在他的脊背上,不容分说地将他推了出去。
房间外的冰雪因天气融化,露出了黑褐色的泥土,这里马上就会恢复生机,泥地里会长出鲜嫩的野草,枯枝也会生出新芽,万物归春,一切都有了个新的开始。
正如他一样,正如他们的家庭一样。
阿廖沙从大衣口袋中掏出香烟和打火机。
拉维看了看上面的磨损程度,知道母亲复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