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母亲不同,她像一株风中摇摆的虞美人,总也什么都不在意似的。
就像她总是亲昵地喊着郁青蝶“丫头”,偶尔说漏嘴,还会将属于养姐的“宝贝”“乖乖”等称呼放到她的身上。
母亲似乎很爱她的女儿,她长在贫民区、曾像老鼠一样生活的女儿。
可是转头,她也是这样笑着,哄骗郁青蝶上了前往疏导所的车。
那是一条不归路,而母亲就眼睁睁地将亲生女儿送了上去。
时至今日,重活一辈子,郁青蝶还是不明白她在想什么。
没关系,她也不再需要弄明白。
但有句话苏女士说得没错,贫民区生活的,的确是一群老鼠。
一群每次回家都像在桥洞下乱窜的老鼠。
郁青蝶七拐八绕,谨慎地避开被污染腐蚀、长久下来变得坑坑洼洼的楼体,找到一个不起眼的楼道口钻了进去。
一口气爬到了十楼,推开一扇门后是一条长长的空中廊道,被房东歪歪斜斜地盖了层铁皮,减缓了腐蚀速度。
过了廊道进入一个新的楼体,往下走两层,就是郁青蝶的家了。
她关上门,很自然地脱下外套,鞋子也停在了门口。
屋里很干净,甚至还铺着白瓷地砖,哪怕地砖上沁入了擦不掉的黄黑色污痕,也是贫民区里当之无愧的豪宅。
郁青蝶一个月花100枚银币租的。
而在更低的楼层找个角落窝着,一个月甚至用不到3枚银币。
当然,那样污染会更严重,住久了人都没力气。一般都是流浪汉在租,他们年纪大了,身体不足以支撑去污染区采集,更别提挖矿了。
花3枚银币租个地方,也就是指望死了后,有人帮忙收个尸。
活着很难,贫民区的人都知道。
所以稍微漂亮些的女人,很乐意给人当情人。有时候,甚至还会男女竞争上岗。
曲蔓草的提议不是在羞辱她。
郁青蝶检查了一下屋内,通风口很小,外面的空气污染严重,她当初想买个空气净化机,只是没舍得。
否则早就把这个通风口给堵了。
撬开通风口下方的地砖,凹陷里她找到了自己的金库:平铺的一地银币。
这些银币光泽不一。大多数红棕色泛银光,是贫民区最普通的银币,一枚可以换一个面包。
少数则有很明显的银色光泽,纯度比不上联邦造的银币,面值却达到了100,真正兑换时还会往上波动。
100面值的银币太过打眼,在外面商店很难看见,郁青蝶也没拿出去用过。但她知道,想在黑市交易,这是硬通货。
除了每天固定厚着脸皮去捡废料,郁青蝶还有许多兼职。底线是不去污染区,其余赚钱的法子她都尽量尝试,赚多赚少都是赚。
当二道贩子带来的收益最高。
郁青蝶脑子不舒服,她索性坐在椅子上,一个一个数自己打下的江山。
2577块钱。
按照她赚的钱来说,这个存款不高,但郁青蝶的消费也很高。
房租不提,她每天吃三顿饭,食谱上不会出现污染区采集回来的、不知放了多久但硬是没腐烂的食物,比如面包。
当然这很便宜,1枚银币能买一个大大的面包吃到饱。曲蔓草就吃这个,但她妈妈体质不行,不能常吃。
郁青蝶的饭桌上,出现最多的是隔壁阿姨自己琢磨着种出的蔬菜。这也是她坚持租这个豪宅的理由之一。
污染后的土壤无法种植。
隔壁阿姨除了的确有种植天赋、买下城区流入的高价种子外,还花费许多面值100的银币——实际上郁青蝶怀疑她用的是熔炼炉产的纯正银币,一点点在土壤里滚过,吸走污染,一年后才改良出适合种植的地。
这种食物的污染程度比面包小很多。
但因同样具备危险性,官方禁止私人出售,比如在上城区卖菜,就必须有经营许可证。
在贫民区,不会有人因为你卖菜就把你抓走,但很可能会出现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试图把你的菜抢走。
隔壁阿姨胆子不大,从前只是自己种着吃。后来郁青蝶住过来,发现了这个商机,就当起了二道贩子。
她的武力值当然也没高到能和一群人硬拼,郁青蝶的出售方式,是去一些更高的楼层一个个敲门推售。
赚到的钱,够她每天吃蔬菜,一周还能买一次5级营养液增强体质、开个小灶。
郁青蝶很努力地生活了。
但还是回了余家,她才回忆起童年时姥姥给她吃过的炖肉的滋味。
她还想吃肉。
想到肉,郁青蝶甚至觉得头都不疼了。
这不是错觉,眼前一花,一只漂亮的红狐狸就凭空出现在了屋里。
她轻巧地一跃,就跳到了沙发上,蓬松的大尾巴摇啊摇,尾巴尖的一点白毛扫过郁青蝶的黑色裤子,像是一簇雪落在上面。
简直干净得不像贫民区的生物。
摇了几下,蓬松大尾巴不耐烦地拍了拍她的裤子。
狐狸长得很标准很漂亮,唯独一双眼睛是圆溜溜的杏眼,搭配并不健壮的体型,像是幼崽,也像冒险类童话故事里的主角。
郁青蝶抬起手,狐狸的耳朵飞了飞,见她只是摸了摸自己的头,虽然下意识地回蹭,但眼睛里却有些委屈了。
一个意识出现在郁青蝶的脑海。
‘好饿好饿,想吃鸡腿鸡蛋酸奶小苹果.......’
郁青蝶抚摸精神体的手,顿在了半空。
小狐狸没有上辈子的记忆,可她报的食谱,分明是上辈子她用精神力给她模拟出的那些......
一个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