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雨的手机在餐桌上响,他准备起身,时霄闻说:“我去拿。”
看到来电显示是岑屿,顺口说:“臭小子的电话。”
池雨接过手他递过来的手机,说时霄闻一谈到他弟弟的事口气就老气横秋,对电话那头嗯嗯了几声,人一下坐起来,眉头都锁紧了。
岑屿和时远音很早就到约定的甜品店等小白,路上两人还演练了几次,既能给小白鼓励,又不会让她觉得上庭作证是很冒风险的事。
等到了约定时间小白却没有来,网上也联系不上,两个人只能干等。
时远音只有小白的网络聊天号,留了几次言都没回复,两个人怕是有什么意外发生在甜品店也不敢轻举妄动。
等了三个小时两个人去吃饭,都要放弃了,小白忽然响应了时远音的留言。
阿文不知道从哪里听说小蝶有个校外男朋友,早就不是处女了,就伙同了几个社会上的几个朋友把小蝶猥亵了。
还录了视频发在班级群里,是他一边骂一边拿鞋底抽小蝶的脸。
不过视频很快被撤销了。
小白说她现在特别害怕,她要是上庭作证,阿文恐怕也会报复她。
时远音本来想安慰她,结果再发消息过去小白已经把远音的联系方式删除了。
之前小白还说班上还有几个同学也被阿文欺负过,她觉得她应该可以说服他们一起出庭作证。
她手上还有一封同学写给她的绝交信,能够证明她曾经也遭受过霸凌。
现在重要的证据也一同消失了。
池雨挂了电话,浑身忍不住颤栗,他预测的到,事情正往最坏的方向坠落。
时霄闻从背后抱他,摸到他手心冰凉,向外渗出湿漉漉的汗液。
他知道时霄闻的父母这段时间在国外,还在两个不同的国家,就让他把时远音接过来一起住。
时霄闻说他已经很大了不需要时刻和哥哥住在一起,而且家里司机佣人保镖应有尽有,不需要担心安全问题。
池雨说这次校园霸凌事件很有可能波及到时远音加入的慈善救助机构。
不受影响当然最好,但万一被传讯,有个律师在身边自然是能避免更多节外生枝的麻烦。
“这么关键的时候,那臭小子又不顶用了?”
话虽然是这么说,司机还是很快把时远音送了过来。
时远音再来,看到时霄闻和池雨住到了一间房自然是高兴。
时霄闻还在想把家里的厨师安排过来,这边佣人做饭照顾的是池雨的口味,怕时远音吃不惯。
不过这套房子还是小,远不如家里那套宅院,走动的人多家里就显得嘈杂。
时远音说他哪那么矫情,学校食堂的饭还不是照吃,别操那份心。
睡觉前池雨把时远音所在的慈善救助机构的手续核对了一下,确认各方面条件都没问题才放心。
他说要是有警方需要时远音配合调查就打电话,他会陪伴一起过去。
“打给小岑律师他能靠得住吗?”
时远音开玩笑的问。
池雨说打给他也行,找你也只是问几句话,有没有和受害者接触,接触到什么程度这一类。
只不过我们和警方打交道的多,比较容易应付。
他们也不会刻意为难你。
时霄闻一直没说话,时远音说到岑屿他才开口问你们两个怎么回事?
是不是谈恋爱呢?
时远音一笑:“哥,你也太敏感了,你和池律师才该好好谈谈恋爱。”
很巧妙的避开了时霄闻的问题。
时霄闻叮嘱:“别早恋。”
时远音立刻向池雨救助:“池律师,你看我哥,像不像前朝遗老,思想古板。”
看到时远音这样撒娇,池雨难免不会想到楚岩。
不知道现在他那边情况怎么样。
这些天没有关注地震的情况,再上网,看到无国界医疗组织呼吁联合国关注受灾地区营养不良危机。
有妇女和小孩正在饿死。
池雨发出信息关心,在他入睡后手机亮了一下,楚岩回复他:【一切都好】。
这几天池雨又去找了武小吾过去的班主任石老师。
希望他能出庭作证霸凌事件确实存在,并且说到阿文和小蝶的事。
他认为这与武小吾被霸凌并不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比起上次的激进,这次班主任温和了很多。
并不是改变了想法,而是想让池雨也看清事实:“你也看到阿文那个小孩是什么情况了吧,根本就管不了。
他连老师都欺负,天生的坏种。
而且他马上就会被他爸送出国,他走了就不会再有欺负人的事发生了。”
池雨不同意这样的看法:“他现在已经被学校劝退都还能惹出这么大的祸。
过去被他欺负过的小女孩甚至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恐惧。
他们不敢告诉自己的爸爸妈妈,只能和陌生人倾诉,孩子的不交流不正是来源于对大人的不信任。
她们认为就算说出来不仅不会有任何改变,伤害还有可能变本加厉,他们才选择沉默,选择忍耐。”
“你以为我什么都没做吗?”
班主任情绪激烈:“小吾自杀的第二天我就让全班学生写在学校发生过什么看到过什么的作文。
可是当天作业布置下去就有家长投诉说我在课堂散播负面情绪。
不过第二天还是有不少学生交了作文,这也确实让我欣慰。
我认为学生们至少还是重视在小吾身上发生的事,我把这些事情向主任反应。
主任也只是说知道了,过了几天他们把那些作文全部拿走,就找了个理由把我辞退了。”
班主任一口气说完,池雨就知道学校的律师团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在行动了。
所有不利于学校的证据在武昆抗争前就已经悉数被销毁,伪造一片太平盛世的场景。
老师的抵抗和武昆的挣扎在强大的律师团面前同样显得尤为无力。
池雨有时候觉得法律就像是一种神秘的法术,在不同人的手中有着千变万化的模样,有时绚烂夺目,有时却令人望而生怯。
关于出庭作证的事石老师依然有所保留,他害怕一旦被牵扯现在的工作也将不保。
不过他也愿意配合池雨提供一些证据,只是他手上确实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池雨知道学校的律师团队里一定有深谙此道的高人,拿着高额的酬金替学校扫清阻碍。
大家既然已经互相交底,池雨也就不再为难,和老师随便聊了两句就聊到了小白身上。
老师很奇怪他们班上过去没有姓白的女孩。
池雨大致描述了一下,老师想起来,池雨说的小白应该是一个很文静门牙很整齐的一个女孩。
他记得在班上很多人叫她小兔子。
她很乖,不爱说话,但是对什么事都很热心。
他根本不敢相信,这样一个几乎挑不错的女孩也会被欺凌。
言下之意,他其实觉得武小吾被欺凌有点咎由自取。
不完美受害者,罪有应得。
老师一拍手,对池雨说:“我想起来,那次我让他们交作文她是最后交的,错过了时间被我单独放在一边,那篇作文应该还在,这东西对你们有用吗?”
池雨说太有用了,只要能证明校内确实存在过欺凌状况发生就有胜诉的可能。
老师带着池雨回家,是一间很小的公寓。
池雨想起来许恕之和他诉过苦,这世界上所有伟大的事业工资都少得可怜,谁都骂资本家,可谁都想成为资本家。
从一堆试卷资料里老师找到小白交上来的作文。
池雨看了一眼,作文纸上的字迹娟秀清澈,仅仅只是靠想象,池雨就能猜测到小白曾经经历过怎样一场从天而降的无妄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