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着背后的动静,第一次发现胸口竟然堵得紧,但没有时间给他反应,因为他想阻止的事情此刻已然发生。
柯楚聿回头看着出现在长廊那头的谭墨,他脸上并没有任何意外之色,表情冷酷,看着肖湘和别的男人相握在一起的手也没有恼羞成怒,手依旧插在裤袋里,姿态闲闲地站着。
阴鸷的眼神从肖湘看到韩煦又看到柯楚聿,短暂的视线交流,四个人都默契地谁也不先开口。
自谭墨出现后,肖湘原本冷漠的表情变得更阴沉了,纵使她看上去一片平静,但眉目间的颤动已经昭示着对眼前人的恨之入骨。
那是一种只要面对谭墨才会有的感受,她克制不住内心的憎恨和怒火,往往这个时候她的情绪是最偏激的。
此时他们身上都散发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气势,肖湘和韩煦站在一起,完全无视来自于谭墨的侵略性,他迈着步子不急不慢地走了过来,每一步都带来一层压抑的阴影。
谭墨很镇定,仿佛面对的不是老婆出轨,而是一件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事情,当然这得忽略他布满血丝的眼睛。
他停在肖湘面前,没有多看一眼旁边的韩煦,淡淡地说:“我不想讲废话,你是现在跟我走,还是我把你绑起来,但我劝你最好别逼我这么做。”
肖湘一言不发,只是沉沉地看着他。
韩煦这时揽过她的腰,毫不遮掩自己的敌意,“你以为我会让你带她走吗?她是人,不是你随意抢夺的物品,和谁在一起也不需要经过你的同意。”
谭墨瞥了一眼韩煦手落在的位置,眼神越来越危戾,“我在跟我老婆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吗?”
慢腾腾的语气已经足以证明谭墨的怒意正在上升到一个临界点。
“立刻给我把手松开,不然我给你剁掉它。”
韩煦不但不松,微微勾唇,眼里的神色冰冷极了,“可以啊,你来试试,看看是你先剁掉我,还是我先杀了你。”
谭墨表情一沉,几乎是瞬间就闪过一丝狰狞,他上前一步,伸手去夺肖湘,但韩煦一把将肖湘揽到身后,三人位置前后交错。
“如果你要打架,我随时奉陪,但你别想动她。”韩煦冷声说。
谭墨残酷的目光重重地落在韩煦脸上。
下一瞬,伴随着一道闷哼声,韩煦挨了一拳,步伐退了好几步,站稳后毫不在乎擦拭过嘴角,手心沾染上血色。
他懒得理会血迹,狠狠揪住谭墨的衣领,挥拳还击。这一刻两人完全红了眼睛,一拳一脚都是要把对方置之死地的狠厉。
灯光落在谭墨脸上,很清晰地看见怒意爬满了他眉眼,极阴极寒,跃然眼前,凶残到了极点。
韩煦打起来也丝毫不落下风,狠劲冲上眼底,每一击重拳都带着血腥,打到后来两人都狼狈不堪,跌倒在地。
即便这样还是失了理智一样把对方往死里打,肖湘一直冷眼旁观,置之事外,目光轻轻一转,和柯楚聿对上了视线。
换成以前他肯定会刺她几句,但他只是双手插兜靠在墙上,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什么话也没说,看着好兄弟和人厮打也没有拉架的打算。
谭墨和韩煦已经打疯了,再打下去估计都要进医院,两人动作逐渐缓了下来。韩煦站起身,凶狠地踹他,没过一会儿又被谭墨掀倒在地,他一拳一拳地挥了上去。
眼看韩煦已经是勉力支撑,先是和柯楚聿打,又是和谭墨打,受的伤比谭墨重,嘴角濡湿殷红,脸上也有擦伤,就算被谭墨按在地上打,还手也是非常刁钻阴毒。
两人都没讨到半点好处,人都要打死了,肖湘实在看不下去这两个疯子,一向人狠话不多的她,抄起展台上的花瓶就朝谭墨砸。
花瓶碎了一地,立刻就有鲜血顺着他的额角往下淌,谭墨似是没反应过来,眼里还有凶狠的光,先是愣了下,然后缓慢地转过头看着肖湘。
鲜血糊住眼睛,他有些看不清,抬手蹭掉,谭墨浑身早已被疼痛麻痹,分不清更痛的是身体还是心。
他只是保持着那个仰头望肖湘的姿势,过了一会儿,轻轻地问她:“为什么?”
站在他面前的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谭墨的头昏沉沉地痛,血流了一脸,情况很不好。连柯楚聿都意识到了严重性,不再袖手旁观,上前去扶。
骂道:“真囗囗的,都是一些疯狗,傻囗。”
谭墨被颤巍巍地扶起来,脸上全是血,怎么擦也擦不干净,眼睛也红得惊心,里面全是痛意。
“为什么?”他死死地盯着肖湘,又问了一句。
肖湘什么话也不说,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给他。
谭墨完全不顾及自己的伤势,骨子里的不甘和怨愤刺激出了他内心深处的偏执,他上前用力抓住肖湘的手就要把她往外拖。
肖湘奋力甩开,可谭墨情绪爆发,已然失控,大手像铁钳锢着她,抓得非常紧,肖湘被他拉进电梯。
韩煦要追上去,柯楚聿挡在了他面前,“如果你还想打架,我可以陪你打。”
“真是好兄弟啊,”韩煦低低地笑了笑,样子疯疯的,“你究竟是为了给谭墨出头,还是为了你自己?”
柯楚聿眼睛微眯,释放出了危险的讯息。
“知道吗,你就像个跳梁小丑,靠犯贱吸引她的注意力,以为这样她就能多看你一眼。”
韩煦带伤的脸明明很破碎感,眼里却精光乍现,嘴角带着笑,甜丝丝的,看上去莫名病态。
“我和她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当初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和谭墨还不知道在哪呢,又凭什么认为你们配和我争。”
柯楚聿嗤笑,“你这论调很新鲜,但再多漂亮话也掩盖不了勾引有夫之妇的事实,当小三当得你这么没脸没皮我还是第一次见。”
他品尝着韩煦这一秒的失色,“看来你不仅只是道德有问题,更喜欢拿自欺欺人那一套来安慰自己,下贱玩意儿都是这种属性。”
韩煦额间青筋一跳,捏紧了拳。
柯楚聿嘲讽地扫了一眼,两人又要打起来。
餐厅老板本来已经走了,经理一个电话又给叫了回来,安保人员站了一圈,但对方都是得罪不起的大佬,所以只能让老板来。
他瞅了一眼地上的碎片,骂了一声我艹,上前隔开两人,:“哎哎哎,怎么了这是?给我个面子,冷静点儿,有话好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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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电梯,谭墨就抓着肖湘往车里拖,他脸上都是血,阴沉的眸子从来没有这么怨毒地看过谁,就连当初目睹她和余恪的事情后谭墨仍能保持一定的理性和风度。
而此时他看上去就是一个索命阎罗,鲜血把他渲染得悲情又可怖,即使受了伤,力道也大得肖湘难以挣脱。
谭墨打开车门,蛮横地要把她推进去,肖湘挣扎抵抗,动作撕扯间,车门“砰”地一声被她恶狠狠地踹上。
她挣脱出一只手,重重地给了他一耳光,谭墨连眼神都没有丝毫变化,动作干脆利落,目标性极强,再次钳制住了她。
夜晚的风吹在两人脸上,喘气声渐重,谭墨低头看着肖湘,那么近,近到能从她眼里看到他的模样,狰狞的脸,是他吗?
谭墨有些恍然。
他像毒蛇一样缠上去,一只手落在她的脖颈,不知是要掐住她还是要抚摸她,用最温情的声音说恐怖的话。
“我真想杀了你之后再自杀。”
肖湘稳住呼吸,毫不畏惧,“有本事你就动手啊,别只会动动嘴皮子,孬种。”
谭墨没有被她的话刺到,失血过多他感到一阵阵晕眩,心里有个声音在盘旋,不能倒下去,不能放了她,要把她抓回去,关起来,让那些男人都别妄想再看她一眼。
“你有多爱余恪就有多恨我是吗?恨到用这种方式报复我,来,跟我说说,刚才那个贱人你是从哪儿找的?”
他的语气全是血腥的味道,慢条斯理地,一句接一句问:“你看上他什么?”
谭墨一把捏住她下巴,露出一个令人胆寒的笑容,“你们做了吗?嗯,说啊。”
他声音平静温柔,但动作却恨不得掐死她,但凡换成别人,都会被他这副模样吓到。但肖湘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甚至有股比他更疯的劲。
“做了,做了无数次,满意吗?”
谭墨的心狠狠一抽,难言的痛楚和疯狂让他难以喘息,透过被血沾湿的睫毛,他看着肖湘的眼睛,耳边除了那句“做了无数次”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他甩了甩头,鲜血还在流,眼神开始涣散,很明显再坚持不了多久就要倒了,都这个时候了他仍偏执地看着肖湘,偏执地问。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今天晚上他问了好几次为什么,得不到答案誓不罢休,其实他心知肚明那个答案是什么。
肖湘不再反抗,欣赏他痛苦的表情,心里十分快意,“我不过是把你加诸在我身上的还了点利息给你。”
谭墨眼中透着浓浓的哀伤,“我的感情对你而言就是这么垃圾吗?你可以毫不考虑我的感受,肆意地把它踩在脚底。”
“每次从你口中听到这些话都让我恶心,你是不是觉得装出一副深情的样子就能抵消曾做过的事情。”肖湘的眉眼沉下来就显得说不出的残忍。
谭墨的神色悸了一下,定定地看着她,声音更加低迷,“我承认,我是不择手段逼迫了你,可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爱你,我太想和你在一起。”
“够了,”肖湘打断他,眼里充满了嘲讽,“你永远都只会这一套说辞,把自己摆在被辜负的位置,你喜欢我,我就必须喜欢你吗?凭什么?”
谭墨心痛如绞,一时间说不出话。
肖湘的表情有着比鄙夷,不屑更伤人的力量,“像你们这种人,是不是觉得喜欢一个人就是对她最大的恩赐,她必须感恩戴德地接受,不能展露丝毫拒绝和别的想法,否则就是不知好歹,冒犯了你们高尚的尊严,是这样吗?”
她一眨不眨地盯着谭墨,仿佛回到了过去被逼着嫁给他的时候,那个时候她就在心里发过誓,这辈子她绝对不会让他好过。
“为了达到目的,不惜摧毁一个人的意志来满足你恶心的欲望,就这样最后还要摆出一副受害者的姿态,这就是你谭大少爷口口声声的爱,我真想吐。”
谭墨身体一颤,眼里一瞬晶莹闪过,混着血掉了下来,他的脑子开始不清醒,意识也越来越虚弱,全身的温度也烫得快把他烧死了。
“无论你怎么看我,我对你都是真心的。”他说。
肖湘冷笑,耐心也耗尽了,用力一推,谭墨摇摇欲坠地晃了两下才站稳。
“既然你这么爱我,”肖湘瞥了一眼已经进电梯的韩煦和柯楚聿,前者正担忧地注视着她,恨不得立刻奔到她面前,后者靠着玻璃门,面带讥诮居高临下。
“那你去问问你的好兄弟,当初正是他告诉了我余恪的死因,也就是说,如果没有他主动凑到我面前,我可能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谭墨看向肖湘,神色中满是不可置信的震惊。
肖湘唇角冷冷一弯,当初柯楚聿不怀好意,打着让她崩溃的目的,这笔账她可是一直记在心里。
谭墨还不知道是他的好兄弟抖出了他,用不着挑拨离间,谭墨生性多疑,有了这层原因,势必会兄弟阋墙,隔阂纵生。
电梯降下,肖湘看了一眼谭墨森然的表情,和柯楚聿那张令人生厌的面庞。
那就,狗咬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