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书喆看着自己的弟弟发疯,什么女朋友,早就不是了,他还沉浸在自己的虚妄中。
“我和她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只有我才有资格做她的男人。”韩煦红着眼笑了出来,身形摇摇晃晃,不知想到什么,笑声止住,忽然用力将桌面上的东西一股脑扫到了地上。
物件噼里啪啦地砸出声响,灌进他耳朵里的声音尖锐,嘈杂,无数的杂音像电流一样刺激得他头皮发麻。
仿佛回到了昨天晚上,他站在那个通道里,眼前灯光明璨,空气里的浮尘在眼前晃。
时间又往前推了一把。
韩煦看到昨天的韩煦一路盯着肖湘,在某一次她忽然察觉到转过身向他的方向望过来的时候,韩煦差点忍不住下车去抱住她。
那些日夜辗转难眠只存在梦境中的身影此刻鲜明地映在他眼底,让他的整颗心都在颤栗。
于是他再也移不开眼睛,下一秒,看到另一个男人握着一杯热饮向她走近,低头含笑地说了一句。
他们站在一起的身影,离得那么的近,头发,衣摆都能触碰到对方的距离。
韩煦坐在车里,后视镜映着他暗沉的眼睛,他盯着那两人,似乎要将灵魂都给盯得无所遁形。
为了避免被她发现,他没有跟着她走进商场里去,独自又痛苦地在原地等她。
每一分每一秒都忍不住想,她和那个男人此刻在做什么,牵手了吗?拥抱了吗?接吻了吗?
他边想脑中便无法抑制地浮现出那些画面,断断续续而又无比真实地折磨着他。每想一次他的心都像被猛兽咬了一口,最后只留下一个血淋淋的大洞。
无法忍受的时候韩煦握着拳猛地砸向方向盘,他又哭又笑,神经质地低喃,都去死去死,她是我的是我的。
无意间对上镜面的时候,韩煦的哭笑才蓦然僵住,镜中的脸被嫉妒冲刷得面目全非狰狞可怖,扭曲到他自己都不认识了。
肖湘是不会喜欢嘴脸丑恶的他的。
韩煦惊慌失措地抹掉眼泪,换上练习过无数次的温柔表情,每一个眼神每一个笑容弧度都像是精心设计过,彻底地丧失了自我。
肖湘和那个男人进了一家俱乐部会所。
韩煦的车停在车位上,却没有上楼,兀自地等待了很久。
曾经的一幕幕往事全都浮上心头,每一个细节他都记得很清楚。
韩煦知道自己一开始抱着不纯粹的目的接近她,也因为这份不怀好意,他赔进了自己全部的生机和爱情。
因为和朋友的赌约,他才和肖湘交往的。第一次在篮球场上见到她,女孩穿着校服,黑长直,齐刘海,和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她的气质太独特,韩煦都忍不住看了一眼。
朋友转着球,搭上他肩膀,目光也随着那女孩移动,“她就是肖湘,陈衔暗恋的对象,把她撩到手,看陈衔还敢不敢这么狂。”
韩煦手肘抵开朋友,“滚。”
朋友笑着打趣,又开始发癫,把篮球抛了出去。好巧不巧,砸中了那女孩。
不知谁起哄了一声,个个跟看好戏似的。
女孩也望了过来,没有丝毫犹豫,运起篮球一抛,韩煦眼睁睁地看着篮球向他而来,身边朋友个个都哄闹着避开。
只剩他还待在原地,在篮球砸中他的时候,他眼睛里映着的是那个女孩最后离开的背影。
不知为什么,他从她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深渊般吸引他的魔力。
后来,他从朋友那里打听了她,这一届高一新生中颇有名气的高岭之花,听说很难追,连眼高于顶的陈衔都喜欢上了她。
韩煦和陈衔不对付,这是高二整个年级都知道的事。两人家世相当,年级第一名也是轮流坐,偶尔分数齐平,就连学校贴吧评选校草的票数两人也是相差不大。
韩煦的朋友怂恿他去追肖湘,追到手再交往两个星期把她甩了,他也恶劣地同意了
第二天,韩煦就把肖湘堵在了楼梯间。
事情的发展比预想中的还要快,他几乎都没用朋友教给他的招数,她就已经应了下来。
那时候偶像剧席卷荧屏,流行着一句,喜欢她就要欺负她的名言。
所以韩煦依旧傲慢自大,刚开始对她的态度非常的差,根本就没把她放在心上。
可是肖湘却对他更差,无论他做什么,她都会打击他,把韩煦一直以来的骄傲自信敲打得七零八碎。
她甚至,甚至都已经和他交往了两个星期却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韩煦发现自己越来越在意她,把赌约的事情抛到了九霄云外。他需要每天看到肖湘,每天和她说话,才觉得这才是生命中的意义。
他们第一次接吻,在黄昏的背景下,落日余晖照耀在两人身上。不远处是一片水塘,岸边立着几丛芦苇,和着风,微微摇晃。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肖湘抓着衣领扯低他,吻落在他的唇上。韩煦感觉自己的脸烧起来了,大片大片的热汽蒸腾着脸颊和耳朵,不知不觉就泛起了霞色。
偶尔有飞鸟停靠起落,似乎也在注视着这一幕。
肖湘还咬了他一口,松开他后跟个没事人似的往水塘边走。留下他在原地紧张无措,心扑通扑通地跳着,心率过高,许久都没有平复。
他跟在肖湘身后,看她折了几支芦苇苗,熟练地剥开表皮,露出里面鲜嫩的穗芯。苇莆簌簌,有一些飞进了她头发中,仿佛在与她亲密互动。
韩煦一下子就停下了脚步。
肖湘回过头,她眼睛里的情绪也很像这一幕的天空,泛着微微的暖色。
“走快点行不行,慢死了。”她说。
夕阳西下,少女在半青半黄的芦苇丛中,随着微风拂动,它们纷纷低头。
天边云霞映红她的脸,像渡上了一层自然的滤镜,成为了韩煦眼睛里的图画,无论过了多少年他永远都不会忘。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那时韩煦想。
后来……
江水潮起潮落,韩煦站在桥上,一跃而下。
一切的对不起都是空话,只要你能原谅我,无论什么我都愿意去做,哪怕让我去死。这时韩煦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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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视镜中那双湿润的眼眸渐渐地从回忆里抽离,重新有了神采。
很多次韩煦都在想,如果当初他跳下去没有被救,而是真的死了,那么肖湘会不会原谅他,会不会在心里留一个角落给他。
韩煦自嘲地笑了下,他看了一眼腕表,已经快22点了,而肖湘还没有出来。
这次韩煦没有犹豫,走了进去。他利用金钱权势打听到了她所在的楼层,只是偷偷看一眼,只要看一眼她,他可以不出现在她面前。
韩煦抱着这样的想法恰巧地看到肖湘被一个男人抓着手腕带到了角落边。
他像是着了魔一样跟过去,每走近一步那些暧昧的亲吻声便毫无保留地传进他耳朵。
韩煦一直都知道肖湘身边围绕了很多男人,可知道是一回事,亲眼目睹亲耳所听又是另一回事。
韩煦的脸色渐渐显出一种苍白,脑袋里持续不断的嗡嗡声响,分不清那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他就站在离他们几步之遥的通道处,再也不敢往前迈一步。
他自虐般听着她和那个男人的亲热,再没有任何身体上的痛苦能抵消这一刻的内心痛楚。
韩煦的眼睛很红,发怔地盯着虚空,忽然很轻,很轻地笑了。
他转过身,失魂落魄地往来的方向走,一遍遍劝自己,要忍耐,不能失控,至少不能在她面前发疯。
尽管他的样子看上去极为可怖,一路上遇到的人都害怕地看着他。
待回到车上那一刻,韩煦才彻底爆发,哭得满脸是泪,疯狂地砸方向盘发泄,情绪已然失控。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车窗被敲响。
韩煦这才抬起头,一瞬间变脸,刚才还在哭,这时又恢复了平时温和纯良的嘴脸,唇角翘了起来,缓缓对上车外人的视线。
那人面色平静,永远都是一副泰山崩于前而不乱的神态。
也对,他能察觉到有人跟踪并不奇怪,肖湘能凭借直觉发现,更何况敏锐多疑历经黑/道血拼的文泊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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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只是提醒你,韩家的那位曾也和肖湘有着不一样的关系,据了解,还是初恋男友来着。”文泊谦不动声色地说,
“哦,”文砚希面色如常,“也只是前男友,说明早出局了。”
文泊谦佩服他的装模作样,明明心里介意得要死,却还要在这里装。啧……肖湘怎么看人的,对比起来文砚希也很装,她却偏偏只嫌弃他。
难道真的是因为文砚希比他年轻吗?小白脸就是比熟男更吸引小姑娘喜欢吗?文泊谦忽然很遗憾自己要是年轻几岁多好啊。
两人离开之前,文泊谦还特别好心地跟自己侄子解释了一下和肖湘的关系。
“你放心,我和肖湘就只是朋友,因为她觉得我老,对我没有兴趣,至于以后会不会发生别的关系,那就不得而知了。”
文砚希“砰”地一声用力地关上车门,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