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枝咲唯确实没想到会冤家路窄,她皱眉,但毫不示弱:“我怎么就不能出现在这里,国立竞技场是你家开的?”目光扫过他身后的通道,“你不也是来看你哥的比赛,真是兄弟情深呢。”
糸师凛的心情本来就差,听到‘兄弟’两个字,现在更是被一把火点着了。
“少用你腐烂的脑浆编故事,我只是来确认那家伙什么时候会被现实撕碎。”
奈枝咲唯脸上写满了疑惑:“明明就是吧?从镰仓跑来东京,还钻后勤通道出来,撒谎也要编得像一点吧?”
糸师凛瞬间阴沉,他咬着牙开始数落冴的坏话,“臭老哥的比赛有什么好看?他以为自己是谁,自大狂真觉得全世界都该跪舔着他的传球?”
少女表情有一瞬间空白。
随即又恢复了他熟悉的那种小恶魔笑容,少女唇角翘起幼猫撒娇般的弧度,眼睛弯成新月,闪着食肉动物特有的幽光。
“哦——”奈枝咲唯拖长音调,上上下下打量他,双手背到身后,语气欢快,“真有意思,明明以前总像个小狗似的跟在糸师冴后面‘哥哥、哥哥’地叫个不停,原来是在闹别扭啊,连看个比赛都要偷偷摸摸呢。”
“因为糸师冴太优秀,压力太大了?发现自己永远追不上他?”
“口是心非的小凛也超——可爱呢~”
她每句话都踩中雷区,总是用最天真的语气说出最气人的话。
糸师凛的后槽牙发出“咯吱”声。
“你给我闭嘴,别用那种恶心的称呼叫我。”
过长的刘海晃开缝隙,少年的眼睛其实很漂亮,本该是深沉的湖水绿,此刻却像深冬被冰封的海岸,浪尖凝固在扑向礁石的刹那;又像暴风雪前夕的远古森林,针叶林在暮色中淬出冷光。
睫毛割碎阴影投在眼睑下,瞳孔深处燃着幽火。
两人对峙着,划出无形的领地。路过的球迷绕开他们,有个大叔嘟囔着“小情侣吵架真可怕”,被糸师凛剜了一眼后踉跄着逃开。
真是莫名其妙。
东京那么大,怎么偏偏在这里碰到他?想见的人见不到,不想见的人却阴魂不散。
奈枝咲唯懒得继续搭理,转身就朝场馆的另一侧走去。凛看着她的背影,心里那股无名火越烧越旺。
绝对不能让她就这么走了。
“谁准你走了,”糸师凛抓住她的手腕,“说清楚,为什么在这里?”
“我在哪里都可以,关你什么事。”奈枝咲唯甩开他的手,语气冷淡。
烦死了,她找的是他哥又不是他。
“之前给了门票又不来,现在倒是殷勤?是不是觉得耍人很好玩?”
奈枝咲唯加快脚步朝场馆北侧跑去。糸师凛的肺叶被寒风割得生疼,却仍发狠追上去,在转角将她堵进广告牌与外墙的夹角。
“我问你,信呢?”
咲唯的瞳孔倏地放大。
果然!她果然收到了!
糸师凛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冲撞,身体重心通通倚过去,积压多年的情绪像决堤的洪水,即将冲破理智的防线。
真该死。
为什么失约?为什么消失?为什么不回他的信?
他和冴也是蠢,蠢到相信她真的会来。
回答却像一记耳光甩在他脸上,少女的困惑真实得刺眼,“什么信?”
“你故意的吗!”这种困惑比任何嘲讽都更刺痛他,糸师凛脸色阴沉可怖,双眼猩红,如同被外敌入侵领地的野兽,发出威胁的警告,“装傻也要有个限度!”
少年更逼近了一步,将她堵在墙边,拳头攥得紧紧的,指节发白。
“知不知道,全都是因为你,才害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奈枝咲唯直接打断,“糸师凛你发什么疯,快放开我!你果然还是像小时候那样讨厌!”
奈枝咲唯试图推开他,但力气根本不够。少女抬膝顶向他腹部,被他用大腿死死压住。
国立竞技场内,糸师冴的名字被几万人齐声呼喊。混乱中她突然低头,狠狠咬住他左手虎口。
疼痛是延迟的。先袭来的是她唇瓣的温热,混着雪花融化的湿意。然后是虎牙刺破肌肤,伤口开始渗血,最后才是神经末梢尖叫着传递的痛觉。
他意识到这个姿势多么便利她撕咬——他俯身的角度刚好把虎口送到她齿间,就像他潜意识里在邀请这场疼痛的重逢。
以前是泄愤式的啃噬,现在却是缓慢的研磨。少女滚烫的呼吸喷在腕间,舌尖无意间扫过敏感的内侧皮肤,糸师凛一时忘记了动作。
儿童发展心理学指出,攻击性行为往往是对亲密关系的扭曲试探,是确认「你属于我的战场」的原始仪式。
小时候,她也经常这样咬他。
他们总是在糸师冴面前装乖巧,维持好朋友的假面,背后却像两只互相撕咬的小兽,用最原始的方式去争夺糸师冴的注意力。
许多时明明是她少不更事,是她刁蛮过份。孩童时期的恶意纯粹而直接,总以为伤害是世上最有趣的游戏,他们在糸师冴看不到的角落里缔结暴烈的羁绊,比任何正常关系都上瘾。
在成人世界里,那一种说法叫作霸凌。
糸师凛另一只手本能地摸上了她的后脑,指尖触到某个微微凸起的部位。医生说再偏半厘米就会伤到小脑,缝了几针的伤疤至今还在,像条僵死的蜈蚣。
她后脑渗出的血像朵诡异的花,黑色、被挖空的瞳孔扩张到极大,在眼眶中茫然漂浮着。
那一刻他兴奋到发抖。
那个时候太小了,不知道有别的自由,也不知道去回避痛苦,当这份游戏酿成真正的悲剧,才惊觉那些伤害早已深可见骨。
直到某天她突然消失,连道别都没有。
他想问那些石沉大海的信,想嘲讽她的疤很丑。
可糸师凛什么都没说,眉眼低垂,只是任由她越咬越深,喉结上下滚动。
奈枝咲唯松开齿关时舌尖扫过伤口,充满恶意的舔舐动作让糸师凛浑身战栗,少女嘴唇染着他的血。
“疼吗?我每天都有好好刷牙,牙齿可尖了。”她歪脑袋,狡黠地对他笑,“有没有让你想起些什么?”
糸师凛改用手掐住她下巴,力度足够留下淤青。少年手腕上有一圈清晰的牙印,她甚至特意调整角度咬出对称的形状,像是被标记的印记。
咬痕是最戏谑最欲态的实体表现。
糸师凛在她瞳孔里看见自己扭曲的倒影——愤怒的、狼狈的、可悲的。
场馆内山呼海啸的欢呼声突然被尖锐的哨声割裂,广播机械音穿透风雪:「比赛暂停!青叶高中9号球员腿部受伤,医护人员入场处理,补时时间延长至五分钟。」
「糸师选手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