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妹道:“那也得去,这是身为徒弟应该做的。就这样吧,我先走了。”
离开第一峰,她便径直回到自己的住处,请安什么的那都是借口。蓝梦此人,脾气古怪,并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门下弟子又多,对她根本没什么印象,早就说过叫她不必请安,有这时间便用来好好增进修为,小师妹乐得清闲,便当真就不再去了,至今已有数月没见过蓝梦。
将自己关在房内,她刚要思索接下来的计划,便听外面咚咚咚响,有人叩门。她还道是杨巅峰来找自己戏耍,说道:“我歇下了,咱们明日再聚。”
屋外无人应答,只是叩门的声音又响了三次。小师妹一怔,知道并非杨巅峰,起身走到门前,一推之下,只见外面所站之人面目模糊,一片空白,眉眼五官全都没有。
小师妹一惊,奇道:“你不想活了,居然敢光明正大的站在外面!”说着急忙将剑慧拉进屋内,左右张望一番,确保无人,稍微松了口气,反手关上房门。
剑慧在房间里扫视一圈,说道:“原来你住在这里,让我好找。”
小师妹皱眉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你不知道吗?外面那些人都在找你,一旦给人看到,你便死无葬身之地。”
剑慧道:“一群废物,何惧之有?之前听说坤鹏之巅怎么怎么高手如云,如何如何深不可测,我还道真是龙潭虎穴,谁知道你这些个师兄师姐全都是些蠢猪笨牛。还有那个长空,居然妄图用这种笨方法找我,简直愚不可及。”
他在案前随意一坐,见桌上有茶,便自斟自饮:“唉,一点挑战都没有,亏得我还提前设想了许多,万一身份暴露,该如何脱身的办法。”
小师妹冷笑道:“你想多要挑战,那还不容易,我现在就去告诉长空你的藏身之处,挑战不就来了吗?”
剑慧虽然没有五官,却能喝得进去茶水,将杯子放到下半张脸上,杯中茶便渐渐少了。他一面喝茶一面发出声音道:“行啊,你去告诉长空便是,等他来找我的时候,我再与他好好谈谈,他们门中的小师妹早就不是以前的小师妹了……”
小师妹当然能听出他话中的威胁之意,闻言只是微微一笑,满不在乎的道:“你大可去说,看看长空是信你呢,还是信何所之与顾明之他们。”
剑慧一怔,心道她说得倒也不无道理,自己无凭无据无人证,又是堕修身份,他们既然不信,便道:“呵呵,我只是开开玩笑,你可千万不要当真,我来找你只是想与你商量,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这坤鹏之巅的弟子虽然都是些酒囊饭袋,但那几个掌座修为一个比一个高,不可小觑,你我要怎样才能成功杀掉不归又能全身而退?”
小师妹道:“这个我自由主张。不归眼下尚在闭关,他闭关的地方有结界守护,坚不可摧,仅凭你我二人之力是无法强行攻入的,唯有等他自行出来。你且按兵不动,需要你相助的时候我会支会你的。”
剑慧点点头:“好吧,反正祖母把这任务交给了你,我只不过是来打打下手,什么时候动手全在于你。”
小师妹道:“还有,你修练吞噬大法,不要用坤鹏之巅的弟子。”
剑慧一愣,没有五官的脸上发出讥笑的声音:“怎么,在这里待久了,你还真把自己当小师妹了?居然开始保护你同门的兄弟姐妹了吗?”
小师妹冷冷的道:“我是怕你自寻死路,你杀一两个弟子倒也罢了,如果再杀,他们就算掘地三尺也会将你揪出来处死,你死了不要紧,但请不要连累我,所以你最好老实点,倘若他们开始怀疑到我身上,我会毫不犹豫将你供出去。我的话旁人或许不信,但有两个人必定深信不疑,你看着办吧。”
剑慧说道:“好吧,那就听你的,暂时不动坤鹏之巅的弟子,可是这样一来,我还如何修练吞噬大法?”
小师妹眉梢一挑:“那是你自己的事,你自己想办法。”她停了一会儿,盯着剑慧那张如同白纸的脸,说道:“你就不能以真面目示人吗?何必将脸遮住?”
一提到此事,剑慧将手中茶杯往案上重重一搁,寒声道:“你管得太多了。”
小师妹却对他冰冷的语调毫不在意,仍道:“不就是因为毁了容么,反正你本来也不是什么美男子,丑点便丑点,有什么关系。”
“住口!”剑慧大喝一声,霍的一下突然站起:“你不要逼我与你翻脸!”
小师妹嘴角冷笑,却不想和他动手,也就没再说了,大袖一挥,只道:“行了,该谈的都谈完了,你不能留在我这里,从哪来的便滚回哪儿去。”
剑慧哼了一声,推门便走,将门重重摔上。
等他走远,小师妹才缓缓坐下,心中琢磨,眼下护山大阵外面有重兵把守,已无法出去杀人吸血,可吞噬大法一旦开始修练,中途便无法停歇,倘若超过五天不饮人血,修为则不进反退。她好不容易才练到而今的程度,说什么也不能前功尽弃,既然出不去,便只能如剑慧那般,杀坤鹏之巅弟子练功了,倘若给人察觉端倪,便将一切推到剑慧身上,如此便没人会怀疑到自己头上。
打定主意,她便不再去想此事,在蒲团上盘膝坐了,用功静修。
第二日早上,公鸡司晨,她便睁开了眼睛,从蒲团上站起,打水盥洗,便即出门,正要往灶房的方向赶去,便听得头顶传下来一个尖锐高昂的女子喝骂之声:“还敢诡辩,你若果真无辜,为何现身于他家中?又为何去糟蹋人家的尸身?”
小师妹一愣,只觉这个声音颇为耳熟,半天才想起,这不就是自己那个便宜师父蓝梦真人吗?
听她的语气,似在发怒骂人。小师妹虽鲜少见到蓝梦,但从其他弟子口中听闻,此人脾气乖戾暴躁,动辄生气恼怒,一旦恼怒,谁靠近谁倒霉,还喜欢迁怒无辜,非常不好伺候,大家都避之不及,却不知是谁惹到了她。
小师妹好奇心起,便御剑上峰顶去瞧瞧。
便见蓝梦居住的大殿之前,列队站了好些人众,都是第三峰的弟子,内门外门均有,站在众人之前的,是个身穿宫装的美貌妇人,看起来约莫四十来岁年纪,容颜姣好,没半丝皱纹,只是眼下横眉怒目,五官狰狞,脸上仿佛写着一行大字:我现在非常生气,谁敢靠近,谁便死无葬身之地。
她跟前跪着一个女弟子,抱着她的腿,满脸泪痕,涕泗横流,又哭又求:“师父明鉴,真的不是我,弟子是冤枉的!”
语调悲怆委屈至极,真叫人听者伤心闻者更伤心。
此地人多眼杂,小师妹悄悄溜上山里也没人注意,她有点看不懂眼前是怎么个事,于是抓起一位男弟子,低声问道:“孙师兄,发生什么事了?”
孙师兄回过头来,说道:“你在问我?”
小师妹点点头:“那位师姐怎么哭得那般厉害?”
孙师兄奇道:“啊?你不知道这个事?”
小师妹心中腹诽,我若知道,何必问你,耐着脾气道:“我昨天才从外面回来,不知道山门里最近的情况。”
孙师兄哦了一声,便低眉顺眼的为她讲述起此事原委。
“我们山门里藏着堕修想必你已经听说了,昨日咱们第三峰的萧纵歌,还有李明君两位师兄遇害身亡,整个山门乱成一锅粥,诸位掌座还有师父便着手调查,要将那堕修找到,可是忙了一天一夜也没结果。”
小师妹嗯了一声,点头道:“这个我听说了,但此事与这位师姐有什么关系?”
孙师兄脱口而出:“她叫金灿灿,她就是那个杀人的堕修。”
此言一出,饶是小师妹也不由得瞪大双眼,瞥了眼那边蓝梦跟前,仍在啜泣不止的小姑娘。此女她略有印象,是外门的一个小弟子,听说资质一般,平日里不受关注,但无论怎么看,她都不像是堕修之流。即便她是堕修,然那两个弟子的死是剑慧所为,与此女无关。
小师妹按捺住心头的荒谬感觉,问道:“何以见得?”
孙师兄道:“师父问过了好几个平时与萧纵歌和李明君两位师兄相熟的同门,都说他们和金灿灿有仇。”
小师妹皱眉问道:“有什么仇?”心中寻思,即便有仇也未必就一定是她下的手,蓝梦一把年纪,该明白这个道理,断然不会仅凭这一点嫌疑便认定她是元凶,其中只怕还有误会。
果然听得孙师兄言道:“萧纵歌和李明君以前时常欺辱金灿灿,抢过她的晶石和法宝,金灿灿肯定怀恨在心了,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谁若敢抢我的晶石法宝,我便要他的命,哼。”说着一脸的义愤填膺。
小师妹道:“这金灿灿看起来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修为也就那样,那两个家伙欺负这样一个小姑娘,看来也不是什么好人。”
孙师兄道:“真相具体是怎样我也不知,只是听说的一些闲言碎语。不过不管怎么说,他们三人之间确实有嫌隙,这便是金灿灿杀人的动机,这是其一。其二,昨日另一位师妹发现萧纵歌和李明君二人之时,金灿灿刚好就在旁边,只不过当时那位师妹没有在意,后来师父问起,她才说出此事。其三,刚才师父路过金灿灿的房间,看到她在修炼黑暗大法。”
听到黑暗大法三字,小师妹不由得心中一凛。她倒是知晓这门术法,只需练得小成,临敌作战之际施展出来,可令修为暴增两倍。威力虽然甚强,但这却是一门禁术,只因与吞噬大法一样,需饮鲜血方能修练,并且修习之际痛苦万分,稍有差池便会走火入狂,陷入疯癫,难以自治,所以坤鹏之巅严禁弟子修练此法。
孙师兄道:“诸位掌座都查过了,整个坤鹏之巅,唯有金灿灿一个人修练这门功法,而萧纵歌和李明君正是因失血过多而亡,凶手不是她还能是谁?”
小师妹不置可否,心中却十分诧异,想不到世间竟有如此巧合,可怜那金灿灿受了这泼天冤枉。
但她却没有出去为她澄清的打算,反而觉着如此也好,只要她背了这口黑锅,长空等人便不会再继续追查,自己便高枕无忧了。这金灿灿与她无甚交情,是死是活与她有何相干?
那边金灿灿还在哭爹喊娘的央求蓝梦明察,蓝梦却是一脸的不耐,神色之间满是失望,怒道:“别叫我师父,我没有你这样的徒弟!你修练禁术,杀害同门,屡犯大忌,若不予以重罚,我坤鹏之巅的规矩何在?”
金灿灿哭得梨花带雨,头发被泪水打湿,紧紧贴在脸上,她却毫不在意,不断磕头相求:“师父,弟子是冤枉的,弟子没有杀人,我现在就将黑暗大法废了,你饶了我吧……”
蓝梦却听而不闻,厉声道:“将这孽畜给我押到后山拥雪洞里去,严加看管,别让她再出来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