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骨无奈叹气:“就飞上去那么一会儿,就给你高兴成这样,以后等你到了金丹元婴,一口气飞个十万八千里,那还得了。”
陈七从地上拾起长剑,继续练习。第一次没把握好,出了洋相,第二次便稳定了许多,踩着剑围着风骨连转几个圈子也没掉下。他一边吹着口哨一边向风骨招手,端的是少年英豪,意气风发。
陈七飞到风骨身前,向他伸手:“哥哥,我带你飞。”
风骨瞥了眼他脚下:“你能行吗?”
他一连的信心满满:“当然能行,快上来。”说着再度念诀,脚下长剑变大了一倍,可容两人共乘。
风骨便拉着他手,轻飘飘的跃上剑身,站到了他身后。
陈七便载着他远走高飞,然而飞了没几步,脚下的剑又开始摇摇晃晃,陈七竭力要将它稳住,然而越稳越不稳。风骨在后面为他打气:“莫慌莫慌,遇事最重要的就是冷静,你冷静了,剑也会跟着冷静下来的……”
陈七深吸口气,将它全身真气灌于足下,要令长剑平直前行,结果却是适得其反,剑身像脱缰野马般在空中横冲直撞,歪歪扭扭向一株大榕树飞去,眼看就要撞上树干。
陈七尖叫一声,转手抱住了后面风骨的腰。风骨见了他窘迫模样,哈哈大笑,指尖一点法力流转,脚下晃晃悠悠的长剑立刻就变得四平八稳,从大榕树旁擦肩而过,干净利落的落在地皮。
陈七见安稳着地,放开风骨,在那假剑身上狠狠踩了一脚,气愤愤的道:“为什么这剑总是不听使唤!”
风骨道:“正常的,你是第一次御剑,难免出错。多练几次就不会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啊,熟能生巧嘛。”
陈七腮帮一鼓:“不对,一定是这把剑的问题,它不适合我用。”
风骨两手一摊:“我平时也不用剑,可拿不出好剑给你。”
陈七沉思了一会儿,忽道:“我那天看到师父拿着把剑在擦,叫追风剑来着,看起来很不错,师父很宝贝的样子。”
风骨道:“既你师父的宝贝佩剑,他会给你吗?”
陈七嘻嘻一笑:“之前我修为停滞不前的时候,他老是骂我,还说什么只要我能修到筑基,要他做什么都行。我就和他说好了,若是我真的办到,他便答应我一个条件。现下我达到了他的要求,他一定高兴,多半会将宝剑送我。”
说着便抛下风骨,一路奔回九长老的府邸。
风骨摇头失笑,正要将他用的剩饭剩菜收拾了,忽然心中一动,察觉到他那具放在外面替他干活务农的分身出现了状况,赶忙放下碗筷,施展瞬行之术来到分身之旁。
这时夜深,活已经做得差不多,只差一桶水便结束了。此刻分身便提桶来到山泉之前,正要取瓢舀水,却发觉一旁的青石上有法力之光,侧目一看,却是把熠熠生辉的拂尘。那拂尘做工精细,丝质柔滑,把柄更是不知道用什么材质铸造,看起来坚硬无比,上面还刻着许多密密麻麻的花纹,似乎是女子所用,只不过上面有数道交叉的裂痕。
正是梅樾芳的法器。
风骨本尊瞬间到来,将那拂尘拾取一看,确实是那梅樾芳所持之物,只是她的法器何以会在此处出现?
这处泉眼地处偏远,平时鲜少有人来此,其他长工挑水都是直接去何必,风骨不想分身过于引人瞩目,便特意交代尽量远离众人,所以才选择从此处挑水,因此无人发觉这把拂尘。分身前几日也常来此地,却也未曾留意到它,若非今日是在晚间,这拂尘有微光散出,这才吸引了分身的目光。
风骨将那拂尘拿在手中仔细观摩片刻,发现这把柄上竟有玄机,中间有条极细的缝隙,抓住尾端使劲一拉,噌的一声,把柄竟然分作两节,他拉出的那一端带着刃尖,竟是一件匕首,而连着蚕丝的那端确是一截空管。
风骨咦了一声,将那匕首拿在眼前细看,却见它的刀刃部分一片赤红,像是梅樾芳用它杀了人,沾满了血迹,却未洗去,鲜血便附在刀面上干涸贴牢,一股腥气直冲鼻腔,中人欲呕,风骨差点将它丢掉。
分身在旁道:“主人,此物既在此处,说不定那梅樾芳也潜藏在丹宗之中,并未离开。”
风骨看了他一眼,奇道:“你居然会说话?”他用分身化形之术制造的分身向来只知道遵行自己的指令,从未开过口,没料到竟然还能如常人一般。
分身摸了摸鼻子,说道:“我有嘴有舌,当然会说话啦。只不过未得主人允可,我也不敢擅自与旁人交谈。”
“那想法呢?”风骨问道:“没人与你说话,你是不是经常一个人胡思乱想?”他以前在九幽山上清修,多少年形单影只,没人能说话聊天,他便只能自己异想天开。
分身憨憨的点了点头,说道:“是啊,我天天在心里骂你。”
“……”风骨先是一阵语塞,继而有点生气:“你骂我干什么?是我把你制造出来的,我就是你爹,你还敢骂我?”
分身一脸不以为意:“可是你天天叫我干活,我累死累活,你半点都不心疼,也没给点奖赏表示一下,更是连看都不来看我一眼,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已经将我忘了。哼,我不止想骂你,我还想打你。”
风骨怒道:“那你看看其他同门长工,人家不也是天天做一样的活吗,人家哪像你这样抱怨。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啊对了,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分身嗤笑一声:“哪里一样了?你不许我说话,也不许我向他们出手。他们便以为我好欺负,专拣煮饭洗菜扫地之类的轻松活干,而挑水砍柴浇粪之类的粗活重活全留给我,你何时为我讨过公道?哼,幸好我不用吃饭,否则鸡鸭鱼肉都让旁人抢光,我非个活活饿死不可。”
风骨无言以对。
“好了好了。”风骨拍了拍他肩膀,宽慰他道:“是我不好,给你赔不是了,原谅我可好?”
分身哼了一声,双臂一抱,似乎有点想要得寸进尺的模样。风骨赶紧说道:“从今天开始,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分内之事做完便罢。旁人还有人再敢欺你,我允许你出手还击,将那些人狠狠教训一顿。”
分身脸色这才缓和下来:“这还差不多我。”
风骨寻思了片刻,摆了摆手:“算了,这几天你先休息,我重新造一个分身去替你。”
风骨只道这话一出,分身必定大喜,哪知他一瞬间便变了脸色,仿佛听到了什么恐怖故事,连忙挥手抗议:“不行!”
风骨一怔:“这还不行?那你想怎样?”
分身低头道:“主人我错了,我不该有怨言,请你千万不要将我收回去。”
风骨哦了一声:“原来是这样,这个好说,从今天开始,我许一生自由,再也不会将你收回。”
风骨从前制造的分身都像假人一般,浑浑噩噩,僵硬呆板,只知道奉令行事,像他这种生龙活虎还有这么多想法和自我意识的,实属稀罕,必须留下。
分身欣喜若狂,急忙拜倒:“多谢主人。”
风骨抬了抬手:“起来起来。”
分身便笑着站起。风骨望着眼前这个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分身,总感觉是自己在照镜子,说道:“你光有了自由不够,还得有一个名字,额,叫什么好呢……”
分身搓搓手,一脸期待。风骨蹙眉想了半天,说道:“你是我第一个儿子,要不就叫风大儿?”
分身笑容一僵,僵完了便摇头:“这个,不太好吧。万一旁人大儿大儿的叫我,那真的是有点刺耳。”
风骨也觉他说的有道理,于是继续沉思,但沉思了半天,也没沉思出个所以然来,便直接说道:“你自己给自己起罢,喜欢什么起什么,不过不要对旁人说起咱俩的事。”说完,他便举起适才捡到的拂尘和匕首,打算拿回小茅棚研究。
但走了两步,他忽然想起一事,回头问道:“你住哪里?”
分身原本正在给自己想名字,闻言便道:“以天为被,席地为床。”
风骨向他招手:“同我一起住小茅棚。”
二人三两步回到茅棚之中。这小茅棚初始只有数丈方圆,仅够一人容身,但风骨前几日寻来木材重新搭建扩张了一番,睡个三四人并不拥挤。其实分身虽然修为远逊,终究也是元婴之境,夜间拿个蒲团盘膝用功就行,本也无需床榻。
风骨坐在床上,右手拿起拂尘,左手拾起匕首,反复观看。时不时将匕首插入连着蚕丝的那截空管之中,刀尖与空管的缝隙丝丝入扣,显然这不仅仅只是一把拂尘,而是两件兵刃。
拂尘那截空管之上有些裂缝,上面刻着的许多纹路印记也都断开,无甚奥秘,但这把血红色的匕首却十分诡异,细看之下,上面更有丝丝血气向外溢出,令人不由自主产生心悸之感。盯得久了,就连意识也逐渐模糊,风骨急忙移开目光。
目下也就只能看出这些了。风骨用一根木头去试这匕首的锋芒,嚓的一响,硕大的木柱断为两半,中间的切口平滑如镜,看来这匕首削铁如泥,确实是件不可多得的利器。
风骨心想或许是那梅樾芳当日仓促逃走,将拂尘落在了那边而不自知,后面当然会发觉东西遗落,但忌惮止危掌门,不敢来寻。这般宝刀丢了不免可惜,既然自己无意捡到,非偷非盗非抢,便收入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