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时机?为什么还不到……
云斐迷迷糊糊地想。
他其实很抗拒醒来,如果可以,他愿意在这暖意中一直沉睡。就这样睡下去,说不定几百几千年后,再睁开眼时,他就能回到那一方小小旧旧的宿舍,身下的木板床会发出让他舒坦的咯吱声。
但暮沉却很执着地唤醒他。
“再不醒,我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来了。”耳后的声音很紧涩,像从嗓子里挤出来的,语调平平的,内容却威慑性十足。
云斐猛吸一口凉气,忽的睁开眼,像梦中惊醒一般从暮沉怀中弹起。
“什、什么!”他惊魂未定,一时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然而没等到暮沉的回答,不远处的嘈杂声音像接连不断的闷锤,哐哐地打在云斐的眉心,告诉他,你醒来了,这是现实。
“师姐……”
如果这是现实,虽然不知道该求谁,但是求求了,请不要让师姐死掉。
不要夺去一个曾经给过他温暖的,无辜的生命,哪怕她只是某人笔下一个无足轻重的角色。
云斐从暮沉怀中踉跄着爬出来,行尸走肉般向那边的人群走过去。他一边走,一边浑然不觉自己的脸庞已然湿透。
“师姐!”云斐冲上前去,他万念俱灰地看见任谨身下淌出一片鲜红的血来,血液沾到他的鞋尖上,一阵透骨凉意从脚底直冲往云斐的头颅。
“师姐,不要……”方才只够濡湿云斐脸庞的眼泪顷刻间夺眶而出,云斐哽咽着声音跪到任谨身前。
不经意间,撞到同样跪在地上,紧握着任谨手的另一人。
金无匹抬起头,眼中赤红得像渗出了血。
“怎么会这样,不可能。”云斐强迫自己的理智回笼,既然那神秘人能被自己一剑封喉,又哪里来的本事一掌将师姐打死呢?
这不符合常理。
“我不信!”他伸出手去探任谨颈间的脉搏,那里的确已经平静地像没有任何波澜的死水。
桉羽哽咽着跪下来,伸出手轻轻抚摸任谨的面庞,触碰的瞬间,一种绝望的直觉刺了一下她的指尖。她猛地收回手,转身抱住世姚,压抑着哭出了声。
所有人都默契地沉默了,花街废墟之上,除了偶尔吹过的微风,就只剩几声压抑不住的抽泣。
云斐眼神木木地从任谨腹部受伤的地方一寸一寸地扫过,如果这是已经注定的事实,那这最后一眼,他一定会好好地记住。
记住来到这世界的第一晚,雨夜中敲响自己窗扉的少女模样,鲜活,永远不会褪色,就像现在——
呃。
他望着任谨轮廓坚毅的,掺杂了几分俊俏风流的男人面庞。
……刹那间,一种荒唐的猜测侵袭了云斐经历过大悲之后的心绪。
不会吧,不可能吧,这也太离谱了吧?
他低头沉默了片刻,决定保险起见还是问问的好。
暮沉站在人群之后,掌心的莲花悄然亮起。
【如果一个人去世了,那就算她吃了合欢宗的秘药,在去世之后药效也会消散吧?】
暮沉听完识海中这一句颇有指向性的疑问,也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按理来说,应该是的。】
云斐:“……”
暮沉:“……”
【怎么办。】
【你看着办。】
云斐吸溜了一下鼻子,方才那心碎欲绝的离别场面此刻简直像个笑话,他僵硬地把视线从任谨脸上移开,转动脖子时甚至还发出嘎嘣的一声脆响。
身旁的金无匹也听见了这声脆响。
他抬起头冷冷瞥了云斐一眼,恰巧撞见云斐视线慌张移开的动作。
金无匹眯起眼,沿着云斐急欲掩饰什么似的眼神,反方向看过去。
正是任谨平静地闭着眼的面庞。
一个英俊的男子。
金无匹:“……”
他松开握得死紧死紧,几乎被勒得发白的手,站起身来。
“你就算死在这儿,我也会把你的尸体带走。”金无匹冷冷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