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反而玩味地盯着这个,曾经高高在上地看着她的人:“所以呢?你希望我因此厌恶她?”
她毫不留情戳穿邓兴的意图。
邓兴就是退,也要有姿态,此刻却觉得底裤被人扒了。
项链那件事后,他在不少人口中听过棠希文的名字。
他们都夸她,夸一个穷人人品好,成绩优异,是个不折不扣的好人。
好人该讨厌坏人才是,这种人往往有很高的道德底线,决不能容忍败坏的事。
“你不觉得她很卑劣吗?”邓兴试着引导她。
棠希文低头一笑,抬眸时目光狡黠,她轻声道:“我和她在一起过,我又能是什么很好的人吗?”
从来不是。
邓兴三观破碎。
好,很虚伪。
和他们那个圈子里的人一样虚伪,棠希文真是可惜了,如果她有一个有钱的爸妈,她一定会在B市的上流社会里混得如鱼得水。
“你真能装。”这是邓兴留给棠希文最后一句话。
棠希文发出一连串笑声,随口说说而已,邓兴为什么要用那种看高人的眼神看她。
他以前不是傲得很吗?
那句话说得真好,世界是一个草台班子,珍珠里也能混鱼目。
邓兴家有钱,不妨碍他蠢得要死。
棠希文等到她外婆下楼,漫长的几个小时,最后,她们一起回家。
棠虹要卖房子。
她说这是她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棠希文接了两杯水,刚烧开的,放在玻璃茶几上,水杯盖住玻璃上的裂痕。
棠希文双手交叠,托着后脑勺,靠在沙发上,有些头大。
她外婆是固执的人,这一点她很清楚。
但她还是想劝说一下:“房子卖了你住哪儿?”
棠虹说:“我可以和你方奶奶挤一挤。”
棠希文挑眉:“不怕麻烦到她吗?”
棠虹说:“我每个月付她房租。”
可以,棠希文大不了住学校,毕业之后自寻住处。
“房子卖了也不够治疗费吧。”她家房子位置偏远,年久失修,卖不了几个钱。
棠虹叹了口气:“我......去找亲戚们借借。”
棠希文舔了舔下嘴唇,嘴唇从牙齿上刮过,微微一痛。
她家和那些亲戚十几年不往来了吧。
那些亲戚最喜欢说闲话,譬如棠虹离婚,譬如棠希文不知道是郑玲玉和哪个狗男人生的。
棠虹要去借钱,不知道得受多少屈辱。
何必呢?
棠希文仍旧心平气和地告诉她:“那是晚期,花钱也几乎治不好。”
棠虹眉毛一皱,护犊子地说:“可那是我女儿,就算倾家荡产我也要尽力去治好她!”
倔强,棠希文性格里也有一点,不过她在分解它了,这不是一个好品质。
她沉默,知道无可挽回了。
棠虹为自己辩解道:“天底下没有那个妈妈不爱自己的孩子的。”
棠希文冷笑:“怎么没有?”
怎么没有?
棠虹心里这根刺,还是被棠希文翻出来了。
她一直不承认,郑玲玉对棠希文不好,她不承认郑玲玉是一个失败的,不负责任的母亲。
而她却一直在说服棠希文,去爱她的妈妈,去原谅她。
如果连对她做了这么多恶事的妈妈都能试着去宽恕,世界上还有什么是不可包容的呢?
于是棠希文包容了许许多多的人。
可她的心底,没有一天放弃过,她幻想一个炸弹来到她身边。
让她爆炸吧,她渴望一次涅槃,从压抑的包容心里,彻底挣脱。
她做到了,在某个瞬间。
“小希......”
希望的希,棠虹的声音弱了下去。
“妈妈会死的,而我们会活着。”棠希文凝视着外婆的眼睛,同时也是在审视她。
棠虹逃了出去。
她的孙女变成了恶魔。
她躲到楼下去,带着中间有折痕,露出烟草的烟。
火苗亮起,棠虹猛吸了一口。
她的谎言要维持不住了,她可爱的,一手带大,一手调教的乖乖,不想再陪她演戏了。
她是一个失职的母亲,一个过分的外婆。
可她爱她的女儿,她只爱她的女儿。
丈夫在她孕期出轨,她毫不犹豫地离婚,独自一人迎接女儿的到来。
那时候她想,她多伟大啊,一个女人独自把孩子拉扯长大。
有这么厉害的母亲,她的女儿也该所向披靡。
天不遂人愿,她没能阻止郑玲玉的叛逆,和她宿醉不醒的人生。
没关系的,既然她生了她,她就会对女儿负责到底。
她爱她的女儿,超过任何人。
两天后,棠虹见到了秦束沅。
她接受了她的馈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