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唯微微的闭上眼睛,将手中的团扇虚搭在眉眼上,一闭眼便想起从前嫁入雍府时的情景,满脑子的画面赶都赶不走,一个劲儿的在乔唯眼前绕。乔唯有些恍惚,她开始疑惑自己如此挂心、伤情究竟是因为什么,不过只是远远见了一眼,早也是料想到的,怎会这般难过?
阳光暖暖的撒下来,透过一片树影,斑斑勃勃的落在乔唯身上。忽然一阵微风拂过,带来了一连串的脚步声。乔唯懒懒的睁开眼睛,扭过头顺势望去,见来人是方才与雍长璎一同回来的小厮,而其身后跟着去房里放饭食的厨房丫鬟。
那小厮长了一张方方正正的脸,鼻梁如小山一般架在正中央,颌骨轮廓看上去颇有些刚硬,但面色倒是极温和,看见乔唯时嘴角不自觉的向上扬起。
乔唯原本该主动起身迎他,奈何这会儿身体像没了骨头似得,沉的厉害,费了好大劲才正身做起来,抬眼见对方已然走近。
“在下雍宁,是璎公子身边的人。听说姑娘是新来的,头一次倒也无妨,只是记得下回给我们公子盛东西,莫再用这青釉白瓷的器具。”
这青釉白瓷是家中最平常普通的器具,怎就用不得?
乔唯不解:“是何缘故?”
小厮有些为难:“也没有特别的缘故,只是公子的偏好罢了,他最近极见不得这颜色入眼。”
乔唯点了点头,不再多问,扯着嗓子叫来大桃儿:“去,看看柜里有没有别的样式的碟碗,把这青釉白瓷的换下来。”
大桃儿冲着端菜的丫鬟招了招手,两人一同进厨房换碟碗。
青釉白瓷……
乔唯低着头,自顾自的琢磨了一会儿,隐隐觉得这其中透着玄机,却无暇细想。她见碗碟换好,将人送走,又连忙赶着准备晚膳。
府中一日吃三顿,晚膳后还有一道甜羹。
日落之前,府中照例给各房分配糖水。乔唯指了一碗红枣冰糖炖雪蛤给雍长璎送过去,谁知却被原封不动的送了回来,询问缘由竟又说不知道。
乔唯今日心气儿本就不定,此刻闷的更是没边儿。一旁的丫鬟见那甜羹被撤下来,准备拿去一旁倒了,却被乔唯抬手制止。只见她阴沉着脸,压着嗓子低声道:“放下,好好的东西别糟蹋了,我亲自去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乔唯理了理袖子,迈过门槛儿朝着雍长璎所居的听梦园走去。一路上,她步伐时快时慢、时急时缓,心中愈发踌躇不定,每每绕过一处廊亭都不免生出几分退怯的意思。眼见前方不远处的青瓦已冒了顶,她终于顿下了脚步,沉吟许久准备罢势回身,耳旁却突然回荡起大桃儿昨晚与她闲聊时的话语。
留宿成郡王府?与郡主培养感情?
乔唯一想到这里,心中灭下去的心火又立马顶了上来。固执着非得过去见一见,若能惹他闹一闹心更好。
一袭秋香色的生丝①马面裙②在夕阳余晖的映照下,发出莹莹的金光。金光顺着裙摆上的织纹流涌,加之步伐间裙袂飞扬,恍若将天上的霞光踩在脚下,不断托着乔唯绝尘的身姿向上蒸腾,远远望去似是要步步登仙一般。
雍宁恰好在此刻掀开正房的门帘,猛一抬头看见乔唯,一时间不免被这入画般的景象吸引,渐渐有些发痴。待乔唯走近了,方才怔怔的问道:“姑娘有何事情?”
乔唯双手握拳|交叠于小腹,微微屈了屈腿:“也无甚大事,只是公子将那甜羹退回,乔唯总想一探究竟其中缘由。若是口味不对,不如明白指出,下次也好规避。”
雍宁勾了勾嘴角,书生面相上含着一丝温和又清雅的气韵。他侧着脑袋,见屋内没动静,于是走上前站近些,探着身子凑近乔唯耳旁说道:“怕是公子突然转了性子,只说以后再不沾甜羹这类入口汤食。具体缘由我虽问过,但他却未明说,我又怎好再问。”
乔唯乍然明白了什么。
青釉白瓷,甜羹。
莫非他还记得乔唯当日饮下的剧毒甜羹,以及那盛羹的青釉白瓷盅?
乔唯也不知是从哪里冒出的气力,竟一把推开身前的雍宁,疯魔般的想抬手去掀门上挂着的帘子。雍宁连忙回身拽住乔唯的胳膊,借力抻了一抻,愕然道:“姑娘这是要做什么?”
乔唯眉心深蹙,刚想开口求他放手,却听屋内传出一声低唤:“巧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