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看见商隽迟从奇花馆出来,谭夙便一路尾随在后,素来是神出鬼没的奉则这时又冒了出来:“红未突然听到这些事,居然能这么平静,不错,承受能力挺好啊。”
“你怎么成天都这么闲?”谭夙不想理他。
又安静了一阵后,眼看商隽迟走到了公主府来,奉则又大呼小叫起来:“哟,他这是要来寻仇呢?不愧是红未,果然是个夸不得的!”
“哼,谁稀罕你夸了。”
谭夙冷着脸看着,却见自家孩子在看向息年衡时满是一本正经,郑重得不行,谭夙心中自是猜到的,这孩子是在等自己出来阻拦,偏偏,自己不能去。
许是天命已然等不及了,近来红儿频频发作的疾患,无不是天命在向自己告急,人间帝王已在眼前,身为红未神女,还不速速辅佐其达成大业!
直到后来,当瞧见自家孩子在刑天之境中对息年衡的恭顺,奉则又笑又叹:“好啊,你作弊!”看前几日红未那架势,便是老老实实给他说明要害,他也是个听不进去的,只怕他一时起兴,还会对人间帝王不利,那到底该如何劝他呢,看着谭夙的烦恼,奉则还取笑了一句:“牛不喝水强按头。”
谭夙当时瞪了他一眼:“你说谁是牛!”但接着该苦恼的依旧在苦恼,这没几日下来,他就把事情办成了,尽管方法上算不得太磊落。
“红儿能有这样的选择,我很欣慰。”之前有过那几场小打小闹,自家孩子虽然每回遇事都那样横冲直闯的,可到底上,是长进了不少!
这话才说话,便见商隽迟有要躬身叩拜的意思,谭夙脸色一沉,随即出现将人截走,奉则一看这情景也是觉得好笑,“红未是长进了,偏偏是你啊,夙真,一成不变的那个,始终都是你啊……”
话说商隽迟被谭夙拖走后,他不闹更不恼,而是就事论事的对人家道:“兄长,我还要回去听主公的吩咐呢,你有什么话非得现在对我说?”
谭夙将他带走后,本是有意将他带回玄元神宗的别院里再和他慢慢讲道理,若是道理听不进去,便是关上几日也行,哪知道他不咸不淡的这样一问,谭夙一下气得不行:“你如此轻易就去人认为主,还上赶着过去听他吩咐,你可有想过我!”哪怕欣慰于自家孩子的识时务,但这太识时务了,未免有些诡异。
商隽迟笑道:“这就是兄长你想不开了,一面谋划着让我去给人家卖命,一面又嫌弃我去卖命卖得太积极,觉得掉价了是吧?是否应该拖延一下再拉锯一下,钓得对方心痒痒了我再半推半就的过去,这样就是兄长所希望的吗?怎么不早说,要是一早就知道,我一定乖乖照做的。”自己这么快就心平气和的接受了现状,这难道不该表扬吗?怎么自家便宜兄长这么不识好歹!
“你少对我阴阳怪气的,你说这些究竟什么意思!”就不能好好说话吗,有怨气你就直说好了,你我之间还需要瞒着什么吗?谭夙越想越是委屈,但见商隽迟作势就要对自己反唇相讥,谭夙赶在他开口前又补上一句,“你就巴不得把我死气!”
这句话成功阻断了商隽迟的气势,商隽迟对着他笑了笑,再开口时已是个调侃的态度,远没有了开始的剑拔弩张:“少来!”见自家便宜兄长委屈巴巴的看着自己,商隽迟又笑道:“我自是知道,某人是个来者不拒的,从前答应了这个,答应了那个,如今这个那个的都凑过来了,一副不依不饶的架势,兄长,你的事便是我的事,你答应人家什么,便是我答应人家什么。”
“什么叫‘来者不拒’,你说话倒是不动脑子!”经由向韧的点拨,再加上之前遭遇的种种事端,自家孩子耳聪目明,似乎是领悟到了,这天下大势所趋,以往隐而不发的,如今都蠢蠢欲动起来,“即便是我答应过的,那也是我答应的,与人无尤,你又何必上赶着过去……”
“你不是已经过去了,不仅是你,还有我大师兄也……”听说大师兄会过来襄助时,商隽迟就想到了些什么,后来的事也正好证明了自己想的没错,“我大师兄出身大家,岂是谁可以轻易驱策的,若非受了师命,他怎甘心与息年衡为伍?便是师命如此,是我爹娘有意为之,那么再细想想,之前我送嫁药王庄千金,我爹娘莫非不知那是一滩浑水,却拦也不拦的任由我去了,这一路遇上这么多神神鬼鬼,息年衡又三番五次的出来捣乱,兄长早知我和他有旧怨却从来不曾真正干预,看兄长是对他一忍再忍,莫非你是念及我与他自幼相识的情谊……”
“这都是说的什么胡话!”这孩子是越发会说话来堵自己了,起先他说那些自己不为所动,他就故意挑自己受不了的说,“你就是看我至今留他一条性命,就认为我对他另眼相待,便要卑躬屈膝的去伺候他?”
“‘卑躬屈膝’谈不上,‘伺候他’更是要折他寿的,我哪能这么害人家?”商隽迟戏谑着摇摇头,见谭夙看上去更生气了,也完全没想收敛,“我是看出来了,现下是所有人的诉求都汇聚到了一起,唯有让某人成就帝业,才能真正实现这些诉求,否则,他们个个都求到我兄长头上来,我兄长慈眉善目,宅心仁厚,那还不得被他们累死。”
“你……”谭夙听他这话一时语塞,“你到底是在气我还是哄我?”
“哪怕是亲眼所见,我不相信的事依旧不会相信,我不相信的人,那也还是不相信。”说着,商隽迟抓住他的手腕,将他朝自己拉进一步,“从药王庄送嫁开始,我亲眼所见的,亲耳所闻的,那些人和事绝非作假,有的人在韬光养晦,有的人在苟延残喘,那些獐头鼠目的,那些伺机而动的,他们都有自己的目的,但那和我没有任何关系……兄长,你的能耐这样大,世人但有所求,你只要答应过,就没有办不到的,可你这么神仙一般的人物,却因为我沦落到这样荒唐的境地,那息年衡就是小人一个,竟也值得你大费周章去应付?我想,若是兄长希望的仅仅是让我安稳活下去,是不至于做到这一步的?”
“不……”若你能安稳过活这一世,与你常伴,惟愿足以……可惜,天命从未答应……
“是啊,或许我说得不对,兄长终归是藏了什么心事不肯让我知道的。”可明知如此,商隽迟却也懒得计较,“也罢,你人都在我身边了,我又何必因为你有心事不肯坦诚而耿耿于怀,至少能如我这般待你的,不会再有别人了。”随即一头栽进他的怀里,感受到他的接纳,便将他抱得更紧了些。
这孩子,总是有办法让自己既窝火又窝心,只得小声对他抱怨:“我不喜欢你对人卑躬屈膝的,就算你要辅佐他成就帝业,那也需不得那样去伺候。”
我还没怎么样你就受不了了,那你怎么不想想我,脑子还懵着呢就被你卖了还得给你数钱,你怎么不想想我受不受得了!也亏得我心胸开阔,不是个小心眼的,否则,有你哭的时候!商隽迟心里想着,嘴上却是笑问:“兄长没有别的可说了吗?”
“反正说出来的你也未必会信,那还是别费口舌了。”谭夙赌气似的回答他,心里却想,无论如何,自家孩子是正是迈上成就人间帝王的正途了,天道可鉴,自家孩子的小命,你就别急着收走了吧!
商隽迟也顺了他意思,继续纵着他道:“也对,我所信的,从不是你曾说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