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从后院到前院的一段路中,李卉把自己近来所有行径都想了一遍,也没发现有何不妥之处。况且司农监向来也是不管市集诸事,那这又是要干什么呢?
平头百姓见官家小吏,心中无不惴惴不安。尤其是在大秦。
于是她从踏进前院时起,就凭着原身残留体内的一些礼仪常识,见到司农监就开始行礼。反正礼多人不怪嘛。
“未知大人亲临,民女有失远迎,万忘谢罪。”
“不必多礼”,司农监是个年富力强的中年人,说话虽然慢了些,却丝毫不影响他的干练,嘴上也不忘夸了几句爹娘,“老丈倒是养了个知书识礼的好女儿啊。”
于是一家人又是一番诚惶诚恐地推卸一番,这才进入正题。
“是这样的”,司农监大人轻咳了两声,才说出了内心的盘算。
原来他是暮食前的时辰来的,虽然他也没有打算要在他收蚕茧的人家里用饭,但因为今日下雨,阿娘和阿嫂忙完后,做饭也弄得早一点,还有阿爹也想早点吃了去市集上接她,所以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司农监大人便真的留着用了一餐饭。
然后用饭的结果就是,连着吃了好几块石磨豆腐,又尝了几块凉拌豆腐干丝,阿娘还去梁上提了半只风干兔来,准备一并送给司农监。
还有她前两日,做来当零嘴吃的烤蚕蛹。
那东西前世也有人吃不惯,但她却是它们的头号粉丝。况且再过些时日,阿嫂也回来了,所以她就多做了阿嫂的那一份,而今日阿嫂的那一份拿来招待了贵客。
一听说司农监也爱吃这样奇奇怪怪舀下去满嘴油脂和高蛋白的东西,她顿时没有初见时的紧张。
然后眼尖的她发现了司农监鼓囊囊的背囊,而他从家中收走的蚕茧和生丝都在地上的一挑担子里。
她明白了,司农监这是“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既然不能在生丝和蚕茧规定的收购价格上进行回馈,但却可以用其他方式“投桃报李”嘛:
“前几日,我们后厨的一位厨娘辞了工,你可否愿意一试?”
哇,不知不觉间,今日竟然是双喜临门,李卉见屋内所有人都翘首以盼,嘴上说得倒甚是谦虚,“民女愿意,多谢大人。”
她说完,自己内心松了一口气不说,家人更是觉得喜气洋洋,以爹娘为首的长辈代表她做了总结性陈词:“多谢大人青眼,草民一家定不负所托。”
随后,司农监赞许地点了点头,“不必言谢,是令爱厨艺确实过硬,想到今日的这些新鲜菜式,你们日日都能吃到,我还颇为嫉妒呢!”
李卉闻言垂首,刚要说“哪里哪里”,便听那人又拿腔拿调打起官腔来:
“不过,这次县里司农监缺厨子,是在我们官署门口贴了告示的,届时定有其他人与小娘子比拼,期待你一举夺魁!”
对于升斗小民来说,官员们的雷霆雨露皆是恩德。
虽然她心里把这位虚荣的官场小吏从头骂到了脚:说不定他每到一户人家去收蚕茧,对方必定会有所表示,不然像阿爹阿娘如此老实本分又一心务实的人,怎么会把“送礼”做得如此巧妙而丝滑?
所以不管她内心看得有多透,但好在他给自己透露了这个口风,她有信心,自己定能如愿以偿。
礼貌而客气地将人送出二里地后,再折回来,李卉觉得,阿爹的背都要比平日里挺得更直了些——
“那可是官署衙门啊,之前去学宫做饭,都觉得不可思议了,如今这回竟又有了可以去司农监做饭的机会……”阿爹虽木讷,却丝毫不影响此刻说出大家的高兴和惊讶。李卉笑得也很高兴,“那爹娘要不要听,我还带回来了什么消息?”
见她如此春风得意,阿娘还担心她是太过于招摇了,恐招来不必要的是非。
可听她说完与梁记粥铺的生意,就更加喜上眉梢:
“太好了,太好了!阿卉带着我们的小吃摊,闯出些明堂了!”
阿爹又表示对粥铺梁老板免费赠送她一块招牌木板觉得是不是太过张扬,又听了李卉跟他说自己做生意上的一些不涉及原则退让的让步后,言语表达上只剩下了“通透”二字——李卉觉得这个词语太过过于老气横秋,好似不是形容她这个十二岁小女儿的词语,但总归是很好的。
“方才阿娘特意留下了两卷生丝,一定要给你们再做身夏衣。”
阿娘向来说话最有分量,大家都无从反驳。
然后又到了全家一齐分钱的激动人心的时刻。
虽然大哥大嫂都分家别住,但因为大哥总是在外,大嫂忙完小家还要过来帮忙,所以方才从司农监那里拿到的新鲜的三千钱,给了阿嫂和她各一成。
她的三百钱是当场给的,阿嫂那份自然要等她回来。
谁都不会假客气,这一点是李卉最喜欢这一世的原生家庭的一点。
她的小金库又多了一笔进账啦——
她觉得自己现在并无退路可走,所以一定要赢得司农监后厨厨娘一职。
因为,她不想再像今日这样狼狈,想要租一个铺子的心思在心里悄悄发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