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李卉已经没有心思想这个人怎么会在这么市井的地方,问出这样深奥的哲学问题了,对方话还没讲完,就赶忙答:“背的是蒸饼,我和阿嫂是来卖蒸饼的。”
“那这又是什么?”那守卫的话把入口处熙熙攘攘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别是什么暗器吧?我之前从未见过这样的。”
“是双耳吊釜”,阿嫂怕她紧张,赶紧接过了话。
“这是什么?煮吃的用的?”那人又继续问。
说到自己擅长的领域,李卉就胆从两边生,她的声音也大了几分:
“对的,釜里是熬好的卤肉,剁碎了舀进蒸饼里,味道很好呢!”
这个双耳吊釜是她请阿爹连夜去铁匠铺子里挑的,原本是没有那一双耳朵的,但李卉特意嘱咐了阿爹一定要费心让他加上,多点银钱都无妨。
然后还把铁匠铺子里最大的一个深肚釜买走了,现在就在众人跟前。
“这个釜的密封性好,现在的卤肉汤都还是热乎乎的呢。”
而现在天气也不是特别冷,更用不着用个炉子在底下煨着,不过如果以后生意好,到冬天的时候再考虑买炉子也不迟。
李卉语气热切,就差说上一句,“官爷,要不要来上一个尝尝?”
欲情故纵,她知道自己越是不说,周围的反应就更热烈,好多人都往她这个釜里探头探脑。事实证明也是如此,她方才的紧张和不安都完全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她还有一点期待,“今天的生意一定开门红!”
阿嫂也感受到了她的变化,被她挤眉弄眼的笑弄得心情也很好。
那守卫也不是个拿官威压人的,把事情问明白便后退一步,表示放行。
李卉原本想拿上几个出来,给他们“意思意思”。但后面她还是就此作罢,因为这一手段在前世或许可行,但在大秦是断断不可的。
“他们如此重视律法,我可不能冒这个险。”李卉拿起的手又放下,因为她熟知这段历史,只要她一闭上眼睛,史书上的那些因为触犯法律而被刺字被断手断脚的阴森面孔便源源不断地浮现,然后不可避免地打了个寒颤。
阿嫂心细如发,赶紧握住她的手,鼓励她道,“走,卉娘,我们快走。”
可她们最终还是被叫住了,还是方才的那个守卫:
“姑娘的小吃摊在市集何处?”
卉娘闻言大喜,这是当值时不便,下值了来的意思呢!
“西南角,靠着梁记粥铺的露天处便是。”
费这么些功夫,日头都升到半空,李卉才把家伙事摆起,坐等第一个顾客上门。
这是一家开在粥铺外头的露天小吃摊,阿嫂见她好奇地打量着四周,便道:
“阿娘说粥铺旁边有客源,偶尔她们粥铺的蒸饼卖完了,也会从咱们这买。”
可李卉不用想也知道,这个偶尔肯定是极其少见的偶尔,不过她也不着急,反正现在她帮着打理这小吃摊,那么假以时日一定会有所改观,没准儿还能和粥铺谈生意呢。
于是在第一个顾客没上门之前,她便耐心地将木墩摆出来,又磨了磨亮锃锃的菜刀,从釜中舀出两三块卤肉来,三五两下剁碎了,就把蒸饼对半切开,但不切断,然后将用菜刀的刀片盛出来一部分,“喂”到蒸饼里,然后放在一旁的竹篮里,露天灰尘大,她还搭了一块阿娘织费了的布。
闲着也是闲着,她一会儿工夫就做了六个出来,肉的素的各三个。
“这不是方才在入口处和守卫掰扯的小娘子吗?”
终于有一妇人上前来,李卉和阿嫂忙起身相迎,但见她穿得朴素,膝盖上还摞了俩补丁,便事先觉得她可能不会是一个大主顾。
可没想到,这妇人开口便要了四个,“我家媳妇在家中当月母哩,市面上什么东西都买来吃了,你这里里头夹肉的蒸饼我还是头一次见,估计她也爱这新鲜味儿!”
这反转!果然不能以貌取人啊,李卉和阿嫂赶忙从竹篮中拿出四个来,却见那人有扭捏之态,“我家媳妇就爱吃口温吞热乎的,劳烦你们现做可好?”
只要你买,什么都好。李卉心道,这样还省了她再做了,于是便手脚麻利地又做出四个来,最后她还又拿了两个蒸饼来切开,里头浇上卤肉汤汁,“这两个全当我送您的,若您老不嫌弃,就这样空口吃着,卤肉汁蒸饼也别有一番风味的。”
“啊,好的,那就多谢了!”那老妇人付了钱便笑着离开了。
有了第一个生意,李卉的勇气又回来了,人虽不是鱼贯而入的多,却每隔上一段时间就有一两个人来买,这一上午的生意倒还不错。
纯肉的蒸饼买的人少些,毕竟价贵;素的蒸饼卖得最好,估计大伙儿都想先买个不那么贵的尝个鲜,因为他们说,“好吃日后再来买”;还有些只想买蒸饼的,李卉便会问他们的意见,要不要浇上些卤肉汤汁,多数人也是愿意的,因为免费的汤汁不要白不要嘛;阿嫂一开始还认为这么好吃的汤汁送了人都是浪费,可李卉却不这么想,薄利多销,放长线才能钓上来大鱼哩!
过了午时,竹篮里便只剩下最后一个蒸饼了。
忙活了这一通,李卉也不打算对自己吝啬,她和阿嫂把肉和菜都各自加了一点,然后对半分了,姑嫂俩几口就下了肚。
等她擦完了嘴,准备收拾东西走人时,迎面却来了一个人。
仔细一瞧,还正是那个守卫:“小娘子,蒸饼可还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