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崖微微偏头,只做了个“请”的手势,唇角却无一丝笑意。
他生气了?
纪韶华心里七上八下,总觉得不安。她低头扯了扯袖口,整了整衣摆,眼角余光却始终在观察陆崖神色,磨磨蹭蹭,怎么都不肯下轿。
而车外,寒鸦只是朝茯苓投去一个眼神,对方便立刻会意。
霎时间,无论车舆内外,均是安静的出奇。
纪韶华墨迹了好一会,最终还是忍不住,倾身向前,轻轻拉了拉陆崖的衣角。
她水灵灵的眼睛望向他,眸光澄澈,带着几分犹疑和委屈。
陆崖看着拉着他衣角的纪韶华,眼底翻涌着什么,却又很快恢复波澜不惊。
“小郡主这是干什么?”
纪韶华眼睫轻闪,问:“你……在生气吗?”
陆崖嗓音淡淡:“小郡主,好像总是特别容易信任别人,不论是我,还是于妃。”
那被她攥在手中的衣角,最终还是没舍得拽出来,“有时候……也让人怀疑,小郡主的信任,是不是来得太过轻易了。”
纪韶华闻言,杏眼睁大:“你是在质疑我?”
陆崖依旧语气平平:“那小郡主要如何证明,自己值得信任?”
纪韶华不服气地撇了撇嘴,心里默默念着:我当初信你,没要你证明过半句,现在倒好,轮到你,对我倒是要求颇多……
忽然她眸光一转,在昏暗的轿中,主动朝陆崖勾了勾手指,示意他附耳过来。
陆崖未做他想,俯身缓缓靠近,纪韶华温热的吐息,就那么贴着拂过耳畔,令人心痒难耐。
他正压着情绪,等着纪韶华说些什么,却不料,一个毫无预兆的吻落了下来。
一触即分,他被亲得一愣。
唇角残留温热柔软的触感久久不散,与上次她醉酒迷朦的吻不同,距离近得他能数清纪韶华每一根眼睫。清醒的……让他想劝自己,是产生的错觉都不行。
那一向淡漠讥讽的神情,终于在此刻,出现了一丝细小的裂缝。
纪韶华却眨了眨眼,留下一句:“希望下次,我们能好好信任彼此。”
每个人都有秘密,无法宣之于口,却又渴望得到理解。
我不怪你,你也不要怪我。
毕竟,说不出口的,才叫秘密。
*
夜风如刃,月光惨白,照得郊外小径中,多出几分阴森寒意。
马蹄声自远而近,夹杂着铁骑的沉重与杀意,踏碎了夜色沉寂,仿佛是从地狱深处奔腾而来的催命鬼。
被废的太子楚琛,正衣衫狼狈地坐在马车中,神色憔悴,目光呆滞。自被废逐出皇城后,他就像一条被遗弃的丧家狗,在夜色里仓皇逃窜。
可今夜身后的马蹄声,却敲醒了他最后一丝侥幸。
除了他们外,什么人晚上还在赶路?
可好奇只是一瞬,他心头骤然一跳,几乎立马就反应过来。深夜除他之外,策马疾驰而来人,或许目标也正是他自己。
直觉告诉他,来者不善!
楚琛脸色瞬变,立刻对前方驾车的马夫厉声喊道:“快走!”
在万籁俱寂的时刻,这声大喊,同样也引起来人的注意,明显加快了速度追来。
“殿、殿下……”马夫才刚转头,却没来得及说出第二个字。
那边一匹骏马猛然冲到车边,马上之人并不减速,以足尖在马背上一点,轻轻跃过车顶,轻飘飘地落到车舆前。
下一瞬,寒光一闪,刀起血落。
马夫瞪大眼睛,喉间已是一道深可见骨,血流不止的伤口。他无声地倒在探出头来的楚琛面前,鲜血多数飞溅在车帘上,偶有几滴溅落在楚琛脸颊。
“啊!”他整个人惊恐到极点,几乎是滚着退到车厢后方,猛地拔出随身的佩剑,颤抖着横在胸前。
马车急停,周围已被来人团团围住。
“皇兄。”一个声音传来,带着几分嘲讽笑意。
一黑衣男子缓缓走上前来,卸下伪装,露出一张温润而英俊的脸。
月色下,那人眉眼带笑,一步一步走近,语气宛若腊月寒潭:“别来无恙?”